那四个外籍游客都是从澳洲来的。乐知时到的时候,他们其中的两个正在和几个志愿者争执,双方似乎都领会不了对方的意思。
“你看看,真的焦头烂额。”
乐知时被带过去,尝试与他们沟通,他从小最擅长的学科就是英语,口语很流利。对方听到熟悉的语言,立刻变了表情,慌张地向乐知时求助。
“没事的,我先登记一下你们的信息,然后我们这边会尽快联系你们的大使馆……”
他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和这几个外国游客沟通,安抚他们的情绪,对方不希望他离开,希望乐知时可以留在他们这边提供帮助,但乐知时不能不走。
“我还要去法律咨询处那边帮忙,你们如果需要任何帮助,可以让他们找我。”
那个大哥也说:“下午的时候信号应该能抢修好,我留你一个电话吧。”
乐知时同意了。
临时成立的法律咨询处事实上非常简陋,只有一个斗篷,一张桌子。很多人围在那儿,大多数都是本地的难民,他们说着口音浓重的话,冲突似乎也不小。
“问你们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我的房子怎么办?”一个约莫五十岁的中年妇女趴在桌子上大哭,“我家里什么都没了啊……”
“还有我的保险,我保险怎么赔偿啊?现在都没人管我们……”
当下只有一个志愿者负责,她并不了解这些,只能重复说:“你们先冷静一下,现在搜救工作还在进行中,到时候会有人来负责大家的……”
“——什么时候来?我很重要的东西都在民宿里,我的笔记本里全是我最重要的商务资源!”
“我也是,我现在能回去拿吗……这些东西后面有没有人赔偿啊。”
乐知时有些怕看到这样的场面,但他还是努力克服内心的惶恐,朝这些灾难中受苦的人们走去了。
事实上,对于他一个刚刚系统学习法学的大学生而言,这种经历几乎是完全空白的。乐知时一开始也只能向他们介绍自己所学的专业,试图安抚他们的情绪。一开始他们并不能接受,认为乐知时太年轻,这张脸看起来更像是上电视的那种人,并不可靠。
但乐知时耐心地为他们科普了《物权法》,告诉他们持有房产证可以主张哪些权利,现在需要准备些什么……每一个灾民提供的问题,他都努力、确切地作答,态度诚恳。相比于含混不清的回应,相对专业的答案给了这些灾民少许安抚,大家也愿意相信他们是真的能帮忙,也愿意帮忙的。
回答问题的时候,乐知时都会记下灾民的信息、他家的受灾情况和联系方式,方便后面专业的法律团队到来时可以比较顺利地接手工作。
每隔一段时间,乐知时就要吸一些氧。
之前那个哭喊着的中年阿姨,也有点心疼他,“小伙子,你喝不喝水啊。”
乐知时摆了摆手,取下吸氧面罩,“没事的阿姨,我就是正常的高原反应。”她一定要把自己手里很宝贵的水给乐知时,最后乐知时只拧开仰头倒了一小口,立刻还给她。
他说谢谢,可对方却一直摇头,很淳朴地对他笑,对他道谢。
她说谢谢你来帮我们。
乐知时忽然有些鼻酸,他觉得自己也没做什么,甚至有点后悔没有再努力学习一些。
从中午忙到傍晚,晚上他们送来了泡面,但乐知时不能吃,他吃了点中午没吃完的米饭,填了填肚子,又跑到外籍游客那边去帮忙,两边跑。
那个志愿者大哥终于带来了新的人,都是很年轻的大学生,从附近城市主动过来支援。
“我是学外语的!”
“我学法,但是学得不好哈哈哈。”
“我是体育生,有的是力气。”
“太好了。”乐知时声音很轻,过了两秒,又重复了一遍。
“真的太好了。”
因为第二次大雪,法律团队在路上困了一段时间,到了晚上八点才抵达。他们没有想到会有一个整理出来的、非常完善的档案,很是惊讶。
“我也不知道给他们的建议是不是对的,”乐知时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是学生,没有真的处理过这些事,但这些资料里都写了他们的基本情况,还有他们期望的赔偿,应该有帮助的。”
“太有帮助了。”领头的年轻志愿律师拍了拍他的肩,“谢谢啦。”
乐知时摇摇头,看着这个年轻的团队,心里暗暗想,他真的要好好努力,成为一个律师。
这样就可以像他们一样,来义务进行法律咨询的支援。
隔壁来了个临时义诊的队伍,有一些年纪大的医生,还有很多年轻的女孩儿。
乐知时顺便帮他们搬运药物,遇到一个挂着护士证的姐姐,犹豫了很久,忍不住开口,向她询问骨折之后应该怎么救治,如果固定得不好,想重新固定应该怎么做,三角巾怎么摆。
他学了很久,又站在旁边看她给受伤的灾民包扎。
本来乐知时是最怕看到受灾的场景,尤其看到受伤的人,他的心脏越突突跳得很快很快,还会呼吸困难,但想到宋煜的手,他这些许多的不良反应又克制下来,心率也渐渐平复,努力地学习护士的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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