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猝不及防,被拽入湖中,呛了一大口水。脖颈又被条粗壮胳膊勒住,向后拽了没多远,瀑布的激流便从头顶倾泻而下,砸得他晕头转向。
被人拖进洞窟,放倒在湿漉漉的岩石上,他咳得满脸泪水,肺都要吐出来。
王六看见他的前胸与腿间,五雷轰顶道:“……竟是个男的!”
王五也面露遗憾:“竟是个男的。”
苏晏好容易止住呛咳,抹了把脸上的水,抬头怒视两个突然出现把他拖走的神经病。
只见两人一身短打,下身麻布裤,上身只套了件对襟无袖短褂,袒露着块垒分明的胸腹肌肉和两条健壮臂膀,肤色晒成深褐。
这两人大约是兄弟,年约二十六七,面庞生得有几分相似,均是浓眉大眼,两腮须根刮得铁青,显得粗野硬气。都纹着花臂,又像虎又像豹的不知是什么图样,只是位置不同,一个在左臂,一个在右臂。
苏晏瞧他们这副长相和打扮,怀疑不是山匪就是马贼,心里有些后悔游得离岸太远,没把荆红追也硬拉下水。
他用余光瞟了一眼瀑布,盘算着在这里大喊救命的话,声音能不能穿透轰隆隆的水帘,传到对面湖岸去……好吧,绝无可能,除非他练过少林绝学狮吼功。
王六蹲下身,盯着他的脸,带着浓重口音问:“你是什么人,家里什么营生,来鹰嘴山做甚?”
苏晏扯出一抹温和腼腆的笑容,“小生乃京城人士,家里是佃户,勉强供小生念完庠学,此番跟随商队,前往陕西延安府探亲,途经宝地,为避暑下湖凫水,若无意搅扰到两位好汉,还请见谅则个。”
王六呸道:“原来是个酸丁。我还当是山里的狐狸精显形,白高兴一场。”
苏晏心中暗骂:你才是狐狸精!你们全家都是狐狸精!
面上越发人畜无害:“好汉,小生身无寸缕实在不雅,能否容我游回湖边,穿戴整齐再行问话?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王六被他“子曰非非”得头疼,挥手道:“走走走,去穿好衣服滚蛋!这鹰嘴山方圆十里内,都是我们响——”
王五干咳一声,说:“既然是不相干的,就赶紧走。”
苏晏拱了拱手,作出着急忙慌的模样,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水洼朝瀑布外走去。
王六悻悻然起身,却见他哥盯着那酸丁的裸背瞧,他也看了一眼,嘀咕着“有什么好看,又不是娘儿们”,却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眼见要出瀑布,王五忽然叫道:“站住!”两三步冲过去,一把抓住苏晏的手腕,摸索手指掌心,又提起他一条腿,看了看脚底。
苏晏单脚打滑,险些摔在岩石上,惊呼着揪住了对方的短褂,刺啦一声,把肩头处本就不结实的缝线扯裂。
王五身上的短褂成了半边披肩,苏晏揪着垂落的另半边,眼见后脑勺要砸地,王六眼疾手快从后方伸出胳膊,抄住他的脖颈。
苏晏转而抓住他的胳膊,翻身爬起,松口气道:“多谢好汉援手,否则小生可要头破血流了。”
王五哼了声:“谢个屁!你个兔崽子,不说实话,狡猾得很!老子就没见哪个家中佃农出身的,手脚这般细滑,半个茧子都不长。分明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家里不是有钱就是当官。”
王六听了眼前一亮,再度打量苏晏,嘿嘿笑道:“好肥羊!”
苏晏头皮发麻,还想再说什么,被王五一手刀劈在后颈,登时晕过去。
王六把他软绵绵的身躯拦腰抱住,毫不费力地扛在肩头,问:“哥,怎么处置?”
王五说:“先回寨子,弄醒了盘问看有多大油水。”
两人当即沿原路返回。
片刻后,瀑布外面飞掠进来一个人影。
荆红追寻遍湖面湖底,不见苏晏身影,最后将怀疑的眼神投向瀑布,弹入一颗石子后,发现后面有空间,这才冲破水流,发现这个洞窟。
他蹲下身,仔细查看岩石地面,从遍地潮湿中寻找蛛丝马迹,很快发现了洞窟深处的隐蔽小径,坐实了苏晏被人掳走,心底急怒交加,寒着脸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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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边树林,缇骑们休息得差不多,准备招呼马车继续前行。褚渊四下兜了一圈,不见苏晏和荆红追,诧异地问众人:“有谁见苏大人哪里去了?”
众人纷纷摇头。苏小北说:“大人先前回马车取了套衣物,想是去湖里沐浴了,吴……荆红大哥陪着,应该无事。”
“该启程了,否则入夜前赶不及进城。”褚渊皱眉,“谁去湖边找找?”
“我!我去!”高朔当即应道,心想妈的两个大男人什么澡要洗这么久,鸳鸯浴?
他提了刀,怀着替上官捉奸的义愤,快步朝湖边去。
不远处的山坡上,一大群粗衣短打的骑马大汉,正密切盯着林间的动静。其中一人问为首者:“干不干?二十二匹马,两辆车,是笔大买卖!”
为首那人道:“都是带家伙的,看起来身手不错,硬点子扎手。”
“再扎手,也只有一二十人,咱们这里两百来个兄弟,还怕碾不过?”一名大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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