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上知道,此事自己并无责任,可感情上,依然觉得内心难安,也不知那些明或不明真相的民众,会在背后怎样骂他……
苏晏叹息,黯然道:“我很遗憾。”
王辰牙关紧咬,眼眶赤红,紧紧盯着他,似要将这少年官员的身影镌刻于心,再用刀刃,一道一道从心头刮去。喉咙里仿佛塞了一块砺刀石,每个字眼都从上面血淋淋地磨过去,他哽塞道:“击掌誓言,就此作废……今后再见,只是以命相搏的仇敌……就以此箭为见证!”
他将长弓拉满到极限,箭矢犹如破开太初黑暗的闪电,射向前方。
荆红追瞳孔猛一缩,没有徒手接这蕴含了全副心神精气的决绝一箭,而是抱住苏晏,腿夹马腹向侧边闪避。箭矢呼啸而过,不知飞向虚空何方。
苏晏手上紧抓荆红追的胳膊。
荆红追知道他心里难过,在他耳畔低声道:“这一箭准头歪了,哪怕不避开,顶多也只是被箭风划破一点皮。这贼头心底知道他爹娘的事不能怪大人,只是情面上过不去。大人不要自责。”
身后一匹飞马驰来,传令兵遥喊:“卫所见哨箭后出动人马,援兵来啦——”
王武大喝一声:“好个铁嘴御史,说了这多,使的都是缓兵之计!弟兄们随我走,杀出重围,出城去!”
众贼匪嘶声高喊,举着武器朝周之道与苏晏所在的方向冲来,如一股黑色洪流撞开官兵合围。
登时场面混乱不堪,荆红追只紧着苏晏,拔剑削断一把把劈过来的兵器,拨开如雨乱箭。而苏晏还要顾着一个手慌脚乱从马背上滑下来的周知府,拼命将他往自己这边拉。
幸亏此时十八名锦衣卫缇骑赶到,护住两人,边打边撤。不多时高朔也带领七八个密探赶来,加入保护圈,压力顿时减轻。
在三名匪首的率领下,贼匪徒众终于赶在卫所精兵进城之前,冲出城门,与接应的杨会汇合。
而此时卫所五千人马的前锋已抵达城郊。两军短暂交锋后,响马盗死伤惨重,王武王辰便下令边打边撤,向庆阳府方向逃窜。
他们之前已做好在陕西司境内流窜,打游击的战术规划,故而并不攻打庆阳城,而是挑选守备薄弱的州县劫掠,四处吸纳流民,由庆阳府南下平凉府、凤翔府、汉中府,又绕过西安府往东。
进入河南地界时,队伍已发展到数千人,甩掉“响马盗”的名号,改称“义军”,声势大振。但毕竟成员以农民、马户、军余为主,还有不少地痞无赖,只知杀贪官污吏、劫地主豪强,间或祸害百姓,也行了不少奸淫掳掠之事,军纪不整。
后又吸纳了河南的“廖疯子”一部,严整军纪,打出了“替天行道、重开混沌”的旗号,由一群乌合之众变成了一支几万人的正规军。其时正值新旧帝位更迭、朝廷局势不稳,引发了一场险些动摇半壁江山的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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