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别沉着张脸啦,来,笑一笑,吃颗糖。”苏晏把那包糖递到他面前。
荆红追不爱吃甜食,摇头拒绝。
“吃点甜的会让你心情变好,省得我一路看臭脸。”苏晏二话不说拈起一颗,向前倾身,塞进他嘴里,“放心,我用完膳刚洗的手,比你干净。”
荆红追可以轻易躲开苏晏的动作,但不知为何坐在原地没动,任由对方把糖塞过来。苏大人的指腹擦过他的嘴唇,光滑温暖,他咬着那颗甜得发腻的松子糖,冷锐的眉目不禁变得柔和了几分,心跳也有些紊乱。
苏晏往自己嘴里也丢了一颗,嚼吧嚼吧,觉得还是太子送的“带骨鲍螺”更好吃,可惜要等回京才能再吃着了。
马车颠簸行驶,苏晏眼神飘忽,怀念京师的人与物,忍不住想起自己送的奏折和信,不知他们都收到了没有,又会做何反应。
荆红追见他魂游天外,手里握着纸包,糖也险些洒了,伸手过去捏紧开口。
于此同时,苏晏回过神,忙不迭伸手去按纸包,倒把对方的手在自己大腿上按个正着,尴尬地笑了笑。
“……属下冒犯。”荆红追面无表情抽回手,隔着一层薄衫感受到苏大人的体温,以及薄衫下方结实有弹性的肌肉触感,心底慌得要命,鬼使神差地想再多冒犯一点,又立刻唾弃自己禽兽不如。
苏大人没被贴身侍卫冒犯到,倒是因为马车一个大颠簸,整个人直抛直落,被冒犯得蛋疼。
他叹口气,又吃了颗糖,心思缥缈地想:颠了半个月,屁股快要开花,不知道接下来还要坐多久的马车……要是能把轴承弄出来,降低车轮摩擦力,就能提高车速……再弄个橡胶轮胎,车身就稳多了……可惜橡胶树目前只有越南,唔,是交趾那边才有,又没法移植,难呐……比起来轴承好像还容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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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风沙卷袭,街道蒙上了一层灰头土脸的颓圮感,尽头一座破破烂烂的房子更显荒凉。
李四与两名同僚赌叶子戏输了,只好把帽子一脱,换件粗布衫,骂骂咧咧出门。甩门时力气稍微大了点,只听“哐当”一声,整扇木门脱落,在台阶上磕断了一个边角。
他吓一跳后,为难地挠挠鼻子,上前把木门扶起,往门框处用力一卡,算是勉强安回去了。
当然,谁要是再轻轻一推,门板必然又要倒地,但这就不关他的事了,就看后面哪个同僚倒霉,得掏钱去修门——更有可能谁都不想修,那就继续卡着好了。
张三哼着小调,走在街道上溜达几圈,全无收获,正怏怏地打算回去挨骂,忽然看到街道那头一辆马车,眼前一亮——能用得起这么宽敞的马车,后面还有侍从跟着,肯定是有钱人;车身外满是风尘,想必远道而来,莫非听闻平凉今年边市将开,来做茶马生意?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几日的伙食费就靠它了!
李四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站在路旁摊子边上装作买菜,待到马车临近,猛地横穿出去,往马蹄前一躺,曲身抱腿,嗷嗷地叫起来:“哎呀!马撞人啦!骨头踩断了,好疼啊啊啊——”
驾车的苏小北一惊之下,脸色发白,猛地拉住缰绳。不等他跳下马车,两侧缇骑当即冲过去,将地上打滚之人团团围住,喝道:“什么人?为何挡住去路!”
李四高声痛叫:“被你们撞伤的人!我腿骨折了,你们陪诊金和误工费,否则我就去衙门报官,让你们留个污底,生意也做不成!”
苏小北跳下马车,又慌又气道:“明明是你自己突然从路边蹿出来,我都没感觉马撞上人,凭什么让我们赔钱!”
“被撞的又不是你,你当然没感觉。”李四说着,大声哭嚎起来,“青天白日,马车撞人啦!撞完还想逃逸,天理何在啊……”
马上一个侍卫皱眉拔刀:“滚开!否则你这腿就真别想要了!”
李四非但不滚开,哭得更大声了:“逃逸不成,还想杀人灭口啦!各位父老乡亲,哪位好心帮我报个官哪……”
苏晏撩起车帘探头一看,乐了:“哟,碰瓷儿。欺负我没装行车记录仪。”
荆红追道:“泼皮无赖惯用的手段,属下见得多了,让我下去收拾他,保管他吓得屁滚尿流,再不敢来敲诈。”
苏晏忙按住即将跃出马车的荆红追,笑道:“我第一次在古……嗯,第一次遇到这情况,觉得新鲜,下去瞧瞧。”
荆红追无奈:“那都是些下三滥的货色,不值得大人浪费时间。”
说话间,旁边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民众,装扮成侍从的锦衣卫不耐烦地拔刀出鞘,翻身下马,一脸杀气腾腾。
苏晏看这架势,怕这些在京城里吆五喝六的大爷真被激出火气,把人砍死砍伤了,赶紧下了马车,扬声道:“别动手。”
李四一见正主来了,还是个粉妆玉砌的公子哥,当即叫:“私了不报官!就十两银子,私了,不耽误公子时间!”
苏晏挑了挑嘴角,还真掏出一小锭白银。
李四直直盯着他指间银子,眼里仿佛伸出两把钩子,迫不及待朝他伸手。
苏晏把银子上下抛了几把,头也不回地往身后扔。银锭落在三丈外,骨碌碌滚个不停,他笑吟吟道:“还不快去捡?迟了被别人捡走,可怨不得本公子。”
满街人的目光都跟着银锭滚,短暂的愣怔后,一窝蜂地拔腿追去。
“都滚开!那是老子的银子!”李四大喝一声跳起来,“断”腿跑得比谁都快,把挡路的民众一个个推开,“滚开!谁敢碰那银子?老子是当官的,叫你们去衙门吃板子!”
当官的?什么官,碰瓷官?苏晏心里诧异,还没等使眼色呢,他的贴身侍卫就十分贴心地掠出去,一把拎起李四,跟拎小鸡仔似的,顺道还从人头攒动中捡回了银锭,再飞掠回来。
想抢便宜的民众只觉耳边一阵风声——嗖,有个影子——嗖,眼前的银子没了。呆愣过后,嘴里乱七八糟叫着“鬼啊!”“见鬼啦!”纷纷逃走。
荆红追拎着李四回来,眨眼间把他倒吊在路旁二楼晾衣杆的麻绳上,银锭在自己衣摆上擦干净,递给苏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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