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七杀营与真空教的关系,也越发清晰起来。
万鑫是个人证,一方面可以证明白纸坊爆炸案的背后另有黑手,另一方面可以证明卫家与七杀营、真空教有关联。但他在教内地位太低,所知甚少;而卫家那边只需牺牲卫浚的妻族,“一概不知、痛心疾首、大义灭亲”三连发,就能洗脱干系。
总之分量还是不足,证据也不够确凿。
石檐霜与韦缨发起愁来。
苏晏道:“愁什么。像万鑫这种市井商贾出身的人,在教内对上不够资格,对下还不打成一片?千百教众就是千百商机呀,换作我是他,能把每个教众都忽悠瘸了来买拐杖。”
“忽悠瘸了”的梗,两位千户不明白,但苏大人的意思他们听懂了——上层够不着,就往下挖,教众们的确是喽啰,但也是一教的根系。
对万鑫的审讯继续进行,按照苏晏的话说,“软硬兼施,把他灵魂都掏空了”。
得到了许多杂七杂八、狗屁倒灶的情报。
擅长情报甄别与分类工作的沈同知在家养伤,苏大人只好亲自上阵,按重要级别分为了三类。
其中一条看似不起眼的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万鑫曾奉教内指令,花钱从礼部的祠祭清吏司,购买了一张法名“继尧”的度牒,给一个初抵京的和尚,时间在三年多年。
……妖僧继尧也是真空教的人?
三年多前继尧来到京城,在灵光寺站稳脚跟后,找到了进宫的契机,又凭借好皮相与一手幻术,攀上了太后这艘大船。
要不是他急功近利,要将自己打造成“活 佛降世”,被沈柒拆穿了灵光寺求子的真相,从而命丧北镇抚司,搞不好连太后的船舵都会被他带偏掉。
到那个时候,继尧会如何在宫中兴风作浪,想想都瘆人。
——同时也意味着,除了朝野内外,真空教还盯上了后宫,早已将暗桩给钉进去了!
——幸亏七郎拔得利索!
——难怪真空教会如此恨沈柒,派了一众血瞳杀手来围攻他,把他打到重伤。
苏晏把前后的事联系起来一想,茅塞顿开。
这又是一个真空教图谋不轨的铁证。
另外还有不少关于教众的鸡毛蒜皮,苏晏也从中找到了突破点,挑选了一批名单,交给两位千户。
韦缨看着名单,说:“大人,这些……都是平民百姓啊,真能派上用场?”
苏晏道:“真空教在民间秘密结社,广泛传播,靠的就是这些身为平民百姓的教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你们应该懂。”
韦缨抱拳道:“卑职晓得了。这就去寻人。”
苏晏叮嘱:“千万别动粗,好好说道理,说不通就以财物相授。他们都是受蒙蔽的苦主,是受害者。”
韦缨与石檐霜点头:“苏大人放心。”
如此数日后,各方面都安排妥当了,苏晏以“专案联合调查组”的名义,在京城最繁华的东市街口,搭设高台。又满城张贴告示,通知百姓们前来参观“公审大会”,说要揭露白纸坊大爆炸的真相。
这件从名称到做派都异常新鲜的稀奇事,迅速激发了京城百姓的好奇心。
百姓的娱乐生活实在匮乏得很,平日里但凡官府有什么动静,无论是进士游街,还是死囚砍头,都能引发万人空巷来瞧热闹。
这次的“公审大会”,更是在预定开始时间前的一个多时辰,会场周围就被百姓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全靠五城兵马司的兵卒们辛苦维持秩序。
仪仗队鸣锣开道,官轿入场。主审官苏晏苏大人与另两名副审官在台上入了座,万众瞩目的“公审大会”终于开始了。
奇怪的是,说是公审,却不押出嫌犯,而是在清理出的一大片空地上搞起了花样。
木料上糊以白纸做成的碧纱橱,就像四面半透明的落地屏风,在空地中央围成了个两丈见方的立方体。然后兵卒们进入碧纱橱,往地面倾倒了厚厚一层白色粉末。
有好事者大声问:“那什么东西?”
兵卒用指头挑起来舔了舔,又抓起一把递给他。那人尝了尝,笑道:“是面粉!”
顿时有不少百姓索要。苏晏示意兵卒们分别给十来人尝试,证实的确是面粉。
在“多可惜啊,好好的面粉,怎么就直接倒地上了”的惋惜声中,兵卒们倒完了好几麻袋的面粉,又在碧纱橱的中央放了一盏点燃的油灯。
接着,在碧纱橱的顶上再糊以一层白纸,形成了个相对封闭的内部空间。
民众们越看越好奇——夏天纳凉用的围栏式家具,连顶上都盖住了,那还怎么纳凉?里面又是面粉,又是灯火的,是要做饭?
诶,怎么人都撤出来了,碧纱橱的底部还连通了一根管子,一直连到好几丈外的打铁用的大风箱……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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