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红追反问:“你这是拿命在赌皇帝的心思?”
苏晏道:“我这是在做我认为应该做的事。”
荆红追的手在剑柄上攥得骨节发白,咬牙道:“我今夜便去杀了卫浚与卫演。”
苏晏摇头失笑:“就算你得了手,我也一样会上这道疏。这已经不是你个人的私怨了,阿追。往小里说,卫家是我在仕途上必须要打倒的拦路虎;往大里说,这颗毒瘤不除,太子有累卵之危,国家有逆乱之祸。”
道理荆红追都懂,可为什么冒风险的偏偏得是自家大人?每一次都是这样。他才不过十七八岁,操心的事比七八十岁的老尚书还多,身上的伤还没好透,又要去以唇为枪、以笔为剑的朝堂,而朝堂之凶险,并不比真正的战场少一分!
荆红追忽然生出了刹那的妄念,想要不顾一切地带着他的大人远走高飞,离开险风恶浪,离开权势争斗,去过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平静安稳的日子。
但妄念毕竟只是一支不能见光的冷箭,除了戳在他心底带来隐忍的痛楚之外,并不敢在大人面前暴露,唯恐被误会他要为一己之私断了大人的仕途。
他慢慢松了握剑的手,半跪下来,立誓般说道:“大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前方刀山火海,属下亦全力护从。”
“又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了。”苏晏露出并不认同的神色,弯腰扶他起身,“要真是刀山火海,你陪着我也是同死,不如能活一个是一个。”
荆红追一臂圈住苏晏的腰身,用力按进自己怀中:“方才是属下对大人说的话。现在是阿追对……清河。”他似乎克服了羞愧与冒犯之感,才能吐出这个从未属于过他的表字。
苏晏微愣,而后轻笑一声:“那么‘阿追’想对‘清河’说什么?”
鼻尖相触,气息交融,荆红追红了耳根,神情却倍加坚毅。他沉声道:“我是你男人。为你拼命是我的权利,谁也别想夺走——”
苏晏怔住。
荆红追把心一横,说:“哪怕是你也不行。”
苏晏不说话。
荆红追开始心慌,磕磕巴巴地改了口:“大、大人行……怎样都行……”
“闭嘴。”苏晏叹口气,“别闭那么紧,不然我怎么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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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晏出门坐上马车,准备去一趟端本宫。
端本宫在外廷东侧,拿着太子给的腰牌,直接从东华门进去,比从午门走近得多。
朱贺霖去文化殿听课未归,苏晏就坐在殿内等他,喝着茶与富宝闲聊。
富宝说:“苏大人可好久没来东宫了,小爷以前总念叨总念叨。近阵子不怎么念了,有时就盯着大人睡过的榻、用过的茶具愣神,也不知想什么心事,眼神挺吓人。”
“吓人?”苏晏忍不住笑起来,“请恕鄙人难以想象。”
富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改口道:“不是那种吓人,就是……咳,奴婢也不知怎么形容才准确。就是觉得小爷大了,心思多了,有时连奴婢也不知他在想什么,那眼神就有点像皇爷。”
“像也正常,毕竟是父子。”
苏晏喝了口茶,又问:“小爷这一两日心情如何?”
富宝答:“不太笑,但也没发脾气砸东西。还……好吧。”最后三个字,他的语气不是很肯定。
说话间,太子回宫了。在殿外就听內侍说苏大人来了,兴冲冲地快步进来,声在人前:“清河!清河在哪儿!”
看到苏晏,他又拉下脸露出不满之色:“前两日 你还发高烧,不好好在家歇着,到处跑做什么?有事差人告知一声,我去找你呀。”
苏晏学了贴身侍卫的狗样子,面无表情说:“哦。”随即起身告退。
朱贺霖连忙拉住他的手腕:“来都来了,别走!”见苏晏不为所动,又把嘴凑到他耳边,低声说:“这么多宫人看着,给小爷点面子啊。”
苏晏噗嗤一笑,拱手行礼:“臣苏晏拜见太子殿下,给殿下请安。”
朱贺霖也笑了,挥手打发周围的宫人:“下去下去,都离殿门远点,一点儿眼力劲没有!”
宫人们忙不迭地退出殿外,只留成胜与富宝两人把守殿门。一老一少俩公公,在门外两侧面对面垂手候立,成胜朝殿内呶了呶嘴:“小厨要不要备苏大人的午膳?”
富宝想了想,建议:“把晚膳也备了吧?”
殿内,朱贺霖习惯性地把苏晏往榻上拉,靴一脱,腿一盘,什么君臣礼仪都不要了。
苏晏刚想开口,朱贺霖倾身过来扒拉他衣领。
“做什么动手动脚?”苏晏一边护着衣领,一边低声呵斥,“别玩儿了,跟你说事呢!”
朱贺霖笑嘻嘻:“看小爷上次耍的流氓还在不在。”他仗着自己力气大,硬摁着苏晏,把衣襟扯开些许,见锁骨上方那枚鲜红的印子早已消失,不甘心地磨了磨牙,似乎想要再嘬一口。
苏晏恼道:“什么时候了还胡闹!你是真不知道我为何来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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