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痣!”苏晏立刻答,把裤子一提。
可惜太子眼睛尖得很,没被忽悠过去,盯着他的长裤狐疑道:“小爷怎么觉得不像痣,像是个带字儿的印记?过来给小爷瞧清楚。”
苏晏哪敢给他看清楚,调头又往卷帘外面钻。豫王伸手扣住苏晏肩头——知道自己手劲大,对方又是豆腐皮肉,没真的用力:“你在腿上刺青?刺了什么字?”
听豫王这么问,沈柒心里一沉——莫非清河仍念念不忘荆红追,人走了,还要把名字刺在身上?他越想,面色越阴沉,舍不得把苏晏拿来磨皮削字,就恨不得追上那草寇,手起刀落,把问题从根源上解决了。
苏晏猛地挣脱豫王的手指,恼羞成怒:“关你们屁事!又是强扒衣服,又是死盯着别人的身体瞧,还有没有点礼义廉耻!你们不洗,我自己洗,都给我滚出去!”
他连衣带裤地就往汤池子里跳。
朱贺霖猛然醒悟过来,叫道:“藏得这么紧,肯定见不得人,小爷非要瞧瞧,到底是什么字!”他把外袍一甩,也跳进池子里,去捉苏晏的裤头。
苏晏嗷嗷叫着踹他。
两个俊俏少年衣冠不整地在水中扭缠,场面既不香艳也不淫糜,怎么看怎么像小儿打架。
沈柒忍无可忍地箭步上前,要把自家娘子从太子爷的魔爪中解救出来。
豫王也上前,却没帮着苏晏,而是釜底抽薪,刺啦一下把他长裤给撕了。
三双眼睛盯着他的大腿看。苏晏只觉腿根一凉……凉到了心底,似乎连脖子也凉透了。他绝望地低头看去——
还好还好,结成硬膏的朱砂浸过雨水、泡过热汤,这会儿已剥落殆尽,没剩下多少了。
朱贺霖用手指一抹剩余的朱砂,疑惑地在指间搓了搓,说:“不是刺的,是印上去的。这颜色有些眼熟,赤中透金……”他把手指凑到鼻端嗅了嗅,愣怔片刻后,又惊又怒地失声道:“这是奏章批红用的金粉朱砂!”
苏晏羞愧万分,把身往水下池底一投,溅起好大水花。
他无颜面对,沉尸逃避,倒把另外三人吓了一大跳,忙不迭下池去捞,七手八脚地抱起来。
朱贺霖抱牢他一条胳膊,红着眼骂道:“还没开始审讯呢,就先来这一套!平时以下犯上比谁都硬气,这会子装的什么弱不禁风!”
豫王手臂托在他腰身,俯身问:“皇兄留的印记?这是要给谁看,向谁宣告所有权呢!”
沈柒揽住了他的脑袋,没开口,眼底闪着郁怒而峻刻的冷光。
“你说,什么时候?是不是带着石柱,与小爷一同进宫那次?难怪父皇训完话急巴巴地把小爷撵走……你们在御书房做了什么好事!”朱贺霖边说,边强忍鼻腔的酸涩,嗓子都有些破音了。
苏晏满脸是水,只闭着眼不说话。
“苏大人为报君恩何惜此身,实乃忠臣贞士。”豫王一边想抽自己嘴巴,一边忍不住继续嘲讽,“侍君之时想必不像方才那般推三阻四、躲躲闪闪,是不是迎合得很?”
苏晏霍然睁眼,怒喝道:“别他妈什么黑锅都往皇爷身上扣!我再说一遍,皇爷没临幸……”他牙疼似的吐出这个词,“过我,我也没有以色侍君。”
“那这印记怎么回事?难道是你自己沾了御书房的朱砂往腿上抹的?”豫王反问。
苏晏满心纠结该怎么解释,又觉得怎么都解释不清,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疲倦地道:“我还没有输。”
只有沈柒明白他的意思。
与皇帝之间这场力量悬殊的牵钩,他至今仍未认输与沦陷,并且竭尽全力地保住了底线。
“我知道……”沈柒沉声道,从后方抱紧了苏晏的肩膀,“我也说过——‘若你力竭而败,我不怪你’。”
苏晏抬手,拍了拍沈柒的胳膊:“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一切都是我的错。”
他慢慢从池水中坐起身,认真严肃地问:“到此为止,以后我跟谁都不谈感情,行不行?我就专心致志地干事业,谁也不沾惹了,行不行?我这辈子不成亲、不生子,只求一个平静,行不行?”
“——不行!”其余三人异口同声。
苏晏眼中的决然之意,令三人都有些心惊肉跳,担心他就此挥剑斩尘缘,真个儿断情绝爱,心门一闭谁也不敲不开了。
“那我要怎样?劈成几瓣吗?还是说拒绝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你们就会放过我,体面地转身离开?”
三人沉默了。
朱贺霖小声说:“四王叔你当个体面人罢,反正你那么多‘知己’,就别招惹清河了。”
豫王嗤道:“什么知己?早就断了。至于本王要不要这份体面,连皇兄都左右不了我,更轮不到你这小崽子来指手画脚。”
朱贺霖气得要命,但差着辈分,又打不过豫王,只得先忍了,又对沈柒道:“你就说,是要自家性命和前程,还是要继续纠缠清河?若选后者,就别怪小爷容不得你。”
沈柒垂目,冷冷道:“小爷想要臣死,还得先问过皇爷的意思。臣毕竟是天子亲卫,只奉皇命,至于东宫之命,饶臣难从。”
“若是父皇想要你死呢?”朱贺霖逼问。
沈柒还未回答,苏晏开口道:“臣会尽所能去阻止。哪怕不谈感情,沈柒也是臣的生死之交,还望太子殿下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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