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签字完毕,蓝喜数了数,总共九十七人。
他小心翼翼地将帛书收入袖中,似笑非笑地一甩拂尘:“咱家这便给皇爷送去,诸位大人,等好消息罢!”
众臣纷纷拱手表示感谢。
文华殿内,景隆帝坐在一张书桌前,端详桌面上的日久年深的刻痕。
在窗口照射进来的光线中,他歪了头,辨识着斑驳刻痕中模糊不清的字迹,轻轻念道:“烦……啰嗦……肚子饿……”
蓝喜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景隆帝头也不抬地问:“这是贺霖日常坐的书桌罢?”
蓝喜答:“是小爷坐的。”
“这孩子,书不好好念,上课还一肚子牢骚。”景隆帝摇了摇头,伸手道,“拿来给朕。”
蓝喜从袖中抽出帛书,低着头,恭敬地递过去。
景隆帝把帛书放在太子的书桌上,慢慢展开,格外仔细地看完每一个字,视线最后落在文末密密麻麻的签名上。
“……召沈柒过来。”他吩咐蓝喜,语气异常冷静。
第291章 乃尔自投罗网
日晷指针的阴影慢慢从午时向未时偏移。
承天门通往午门的狭长宫道,响起了急促而杂沓的脚步声。
从半空望下去,无数曳撒的深色裙摆纵横相连,犹如夜潮涌动;圆形大帽仿佛这浪潮间的块块礁石;而腰间时而摆动的绣春刀鞘便是浪尖出没的飞鱼。
这股夜潮肃杀地穿过午门,排过五道金水桥,涌入奉天门广场,将还在场上等待圣命回复的官员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有官员以为是当日广场轮值的锦衣卫又来劝离,高声喝道:“皇上让吾等在此待命,你们这些锦衣卫不好好守门护驾,又来瞎掺和什么?走走走!”
包围他们的锦衣卫足有四五百名,一个个身形剽悍,目光犀利。闻言退是退了,却是向两边退开,让出中间一条长长的通道来。
焦阳注视着从这通道一步步走来的、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首领,只觉人未近前,血腥气似已扑鼻而来,禁不住皱了皱眉:“北镇抚司,沈柒。”
“正是下官。”沈柒走到他面前,口称“下官”,神情中却无丝毫尊敬之意,甚至连个抱拳礼都没有,“焦阁老、王阁老,还有诸位大人们,辛苦了。下官这便带诸位大人去雅间歇息。”
焦阳道:“雅间?什么雅间?这旁边就是内阁,要歇息我们自会过去,不劳沈同知费心。”
王千禾警惕道:“沈柒,你什么意思?”
沈柒鸱视着两位阁老,嘴角扯出一丝诮笑:“自然是北镇抚司诏狱的雅间。诸位大人放心,保证一人一间,绝不拥挤。”
他将手一挥,下令道:“全部拿下,不得走脱一个!”
锦衣卫们如狼似虎地扑上去,将在场官员如数摁住,就连万人之上的两位阁老也不例外。
焦阳惊怒万分,厉喝:“沈柒你是疯了!敢对我动手?”
王千禾也大惊失色:“内阁相臣,岂容尔等扈卫冒犯?沈柒你好大的胆,就不怕被弹劾到人头落地?!”
沈柒冷笑:“诸位大人想弹劾下官什么,奉皇命办事么?”
“皇命……”焦阳震惊变色,“这不可能!皇上明明着蓝喜收了我等的群谏书,说这是人心所向,还让我等在此等候好消息——”
“群谏书,焦阁老说的是这个?”沈柒伸手,一卷帛书从他指间抖落,悬在半空直晃悠,文末密密麻麻的官员名字清晰可见,“不对吧,这明明就是认罪状。喏,一个个犯官的签名都在上面呢。下官就照着这个名单抓,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见他们通过蓝喜上呈给皇帝的废太子群谏书,竟然出现在沈柒手上,焦阳和王千禾再不愿相信,也不得不直面这个惨痛的现实——皇帝背弃了他们!
不,准确的说,不是“背弃”,而是“构陷”!近一年来皇帝对他们的那些暧昧姿态、明贬暗褒的言辞,压根就不是什么暗示,而是精心布下的局,目的就是为了套出“易储派”的核心官员,一网打尽!
焦阳面如土色,大叫起来:“我要见皇上!天道在上,礼法在世,如何能这般枉刻大臣,必要御前辩个清楚明白!”
其他官员们也纷纷鼓噪起来,都嚷着要面圣。
甚至有个心直口快的,直接叫道:“圣人云:‘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为也?’皇上如此行径,分明是‘罔臣’,我等不服!”
沈柒使了个眼色。押着那名官员的锦衣卫顿时受意,将刀柄往对方嘴里狠狠一撞,直砸得满口流血,吐出了好几颗断牙,捂嘴弯腰、哗哗流泪。
“下官没扒了诸位大人的官服,没上手铐脚镣,也没用布条勒嘴,是想给你们保留一点颜面。若是再聒噪,可就休怪沈某人折辱斯文了。”沈柒阴恻恻地说道。
衣冠不整、镣铐加身,从午门押解到北镇抚司,一路多少人看着,跟罪犯游街有什么区别?到时别说斯文扫地了,脸皮都要丢光!
官员们愤然又无奈地闭了嘴,心里盘计着也许皇帝只是想用锦衣卫震慑一下他们,总不能一下子刑囚近百名官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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