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这把杀器,哪怕苏晏不会武功也驾驭不了掣电铳的后坐力,仍能凭借着过人的准头,接连射杀好几个血瞳刺客,大大减轻了石檐霜护卫他的压力。
“不能被血瞳缠住,他们都是些不知疼痛与疲劳的怪物,得想办法冲出去!”沈柒对朱贺霖喊道。
朱贺霖一剑削断了扑向他的血瞳刺客的咽喉,转头对沈柒道:“敌人太多……从哪边突围?”
沈柒踢开个刺客,施展轻功跃至树梢,环视周围后又落回地面,答:“东面!”
在锦衣卫缇骑的掩护下,他们好容易甩脱了血瞳刺客的纠缠,突围出去没多久,前路出现了三条分岔口。
往左,往右,还是中间?朱贺霖还没来得及决定,只见苏晏伸出手指,轮流点着路口:“王子下山来点兵——右边那条!”
朱贺霖有些错愕:“这是……什么说头?”
苏晏边拉着他往右边岔路去,边说:“玄学!”
这次幸运没有眷顾苏晏。大概正应验了那句——玄不改命。他们在右边岔路上没跑多远,苏晏所骑的母马就不慎把蹄子陷进坑洞内,拗折了。
沈柒与朱贺霖双双从马上飞扑过来救他,因沈柒离得更近一些,险险将他接住。
“有没有摔伤?”两人同时问。
苏晏动了动手脚,喘气道:“没有……小爷,把你的赤霞飞借我。委屈你与沈柒同乘一骑。”
朱贺霖立刻答:“好!”
苏晏又说:“小爷,我身上湿透了,冷得很,你把斗篷借我。”
朱贺霖二话不说开始脱斗篷,连同半身甲与带红缨的六瓣圆顶明铁盔也一并摘了,给他套上:“这套甲轻便而坚固,是父皇命巧匠专门为我打造,护心镜十步外能挡箭矢,你穿着安全些。”
苏晏笑了笑。
雨又淅淅沥沥下起来,他起身走近赤霞飞,翻身上马,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大声喝道:“锦衣卫,护着小爷我冲出去!”
“你——”朱贺霖一把抓住马镫,又惊又恼,“快下马,身上的还给我!”
沈柒伸手去马背上揪他。苏晏使劲抓着缰绳,仍被沈柒揪下马来。沈柒狠狠咬着牙,撕扯他的斗篷与甲胄。
苏晏死死护着身上装备不撒手。
沈柒:“给我,我来引开刺客!你跟着太子走!”
苏晏:“魏统领与石千户都率队在我们身后拒敌,我跟太子走,太子保护我,谁保护他?七郎,你听我说——”
沈柒用前所未有的狠厉语气对他道:“我不想听!也绝不接受!没有商量的余地!”
朱贺霖也满脸恼火,上前用力扣住苏晏的肩头:“苏清河,你以为小爷会承你的情,答应让你当替身引走追兵?小爷恨不得抽死你!”
苏晏大喝一声:“——都他妈给老子闭嘴!”
这声爆发把朱贺霖与沈柒都震住了。
苏晏深吸口气,对朱贺霖说道:“你们这会儿感情用事,只想让我脱险。可我想的是,怎么让大家都活下来!小爷今日若是折在这里,就算我与沈柒侥幸生还又能如何?仕途就此完蛋不说,怕是整个大铭都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所以小爷,你活着我们才能好过,非得在这里跟我抢,是想抱在一起死?”
道理朱贺霖都懂,可让他眼睁睁看着苏晏替他担风险,他办不到。
苏晏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又道:“小爷,你现在要做的,是在三天之内赶回京城,以太子的身份稳定局势,然后调拨军队南下接应我,接应孝陵卫。
“我这人呢惜命得很,敢做这个决定,是之前问过本地老乡,这条岔路通往一座山林,因为地形错综复杂,被称为‘迷踪林’。依锦衣卫们的能力与身手,借助地势斡旋几日不成问题。
“好了,言尽于此,你们俩哪个要是哭唧唧地作儿女之态,只会让我苏清河看不起——走吧!快!”
朱贺霖一时语塞。
沈柒面色阴冷,峻声道:“我不是太子,没有拯救苍生的责任。我也不管仕途完不完蛋、今后是死是活,只管不叫你一人孤身犯险。倘若真要抱在一起死,那就死!”
苏晏十分无奈,叹着气上前一步,用双手捧住了沈柒的脸。
雨水抽打着两人的脸颊与鬓发,苏晏当着太子的面,用力吻住了沈柒的嘴唇。
朱贺霖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震惊转为愤怒,却没有立时上前拽开两人——也许是因为这一吻中透出的悲伤与眷恋、无言的信任与破釜沉舟的决绝,极度浓郁而喷薄的情感像旋涡吸住他的手脚,使他忘记了动弹。
“听我说,七郎……”苏晏将唇稍离,喘着气,轻声说道,“我从未求过你什么。今日我求你,不是为太子,而是为我们所有人……求你护送太子安全抵京,求你保全自己的性命。
“你我彼此交心,我心中所求、所愿不必多言语,你比谁都清楚。七郎,若是连你都不能成全我,还有谁能?”
沈柒满脸雨水,看不清此刻的神情。
他僵硬的手指动了动,按住苏晏的肩膀,随即倾身低头,将前额抵住了苏晏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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