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回头,见朱贺霖同样解了身上斗篷,有意与他脱下的斗篷上下相叠似的,罩在了一处案几上。
“小爷。”他轻唤一声。
烛火朦胧,光影分割着朱贺霖的脸,凸显出他五官轮廓的俊朗深刻与一股属于成年男子的英武之气。苏晏迟疑一下,改口唤道:“皇上。”
年轻的天子走近他,纠正道:“是贺霖。”
第318章 情义还是情意
苏晏怔了一下,才从奇异的陌生感中恢复过来——这是一种恍如隔世的陌生,就好像你亲手栽下的一棵树苗,一阵子没留意,再认真看时已经全然不是原来模样,仿佛就在你忙碌与疏忽的那些日子,对方悄然吸收日月精华长成了葳蕤大树。
“贺霖……”第一声叫得有些别扭,苏晏迅速调整心态,再次开口时泰然了许多,“约我今夜来风荷别院,是有什么事要说?与皇爷有关么?”
朱贺霖也在床沿侧坐下来,与他面面相对:“与父皇,与你我都有关。”
苏晏点点头,一脸专注倾听的神色被烛光映亮。
朱贺霖白日里积攒的那些郁气与恶气,瓢泼大雨冲刷不去,却在这里被他的神情安抚了。
“你离开后,我拿着那本书信册子,去东苑见了太皇太后……”他慢慢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道来,最后补充说,“这只是她自己的说法,至于是真是假,估计只有亲历过三十前秦王府事件的人才知道。”
苏晏陷入思索。
朱贺霖略微转头,对床上沉睡的朱槿隚说道:“父皇,你能听见我说了什么,只是无法睁开眼、发出声,是不是?”
朱槿隚没有任何反应。
朱贺霖自嘲地笑了笑:“也许这是我的错觉,毕竟世人都希望自己祈愿成真,谁也不能免俗……但我始终相信,父皇经历了那么多大风大浪,意志何等坚定,不会止步于区区一场开颅术。”
苏晏微叹:“我问了应虚先生好几次,他自认为当时施术是成功的。皇爷颇为波折地渡过了术后危险期,如今体征平稳却还迟迟未醒,应虚先生有个推测,怀疑是因为肿瘤摘除后,周围原本受到挤压的脑组织,骤然有了伸展的空间,其形态发生改变,从而影响到了中枢神经系统,这也算是术后急性损伤的一种——当然,他的原话不是这样,这是我自己理解后的阐述,不知你能否听得明白?”
朱贺霖很认真地听完,说:“大致明白个四五分。有些字眼不明其意,但不知为何,从你嘴里说出来,就觉得这些字眼所代表的事或物真的存在,即便不存在于此世,也许也存在于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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