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锦屏惊怒:“什么!不,不是这样……他二人怎么能如此无耻,睁着眼睛说瞎话!”
苏晏道:“卸磨杀驴,弃卒保车,这种事古往今来还少见?皇上很生气,本来要重惩你,被我拦了下来。我对皇上说,崔锦屏其人,未必纯粹,未必无私,但至少有一点我看得准——他有底线,并且不会轻易破坏底线。”
“我……其实我……”崔锦屏一时不该说什么好。
苏晏手按他的肩膀,稍稍用力:“我知道你。也知道我自己的毛病,总是想要事事安排妥当,越是身居高位,越是习惯把一切都掌握在掌中。这种‘大家长’式的思维要不得,今后引以为戒。”
崔锦屏很有些惭愧,低头道:“是我心生邪念,险些走岔了路,害人害己。你说得不错,无论是对局势的判断、对政务的精通,还是对人心的洞察,我的道行都还太浅了,的确需要历练。”
苏晏握住他的手,真心诚意地说:“过去的事就翻篇了,今后还是朋友?”
崔锦屏缓缓摇头。
苏晏有些失望,又有些伤感。却听崔锦屏道:“不是朋友,是挚交!”他一怔之后,笑了起来:“你说得对。”
“这些是大夫调配好的药丸,你记得按医嘱吃,早日康复。过些日子出狱后,我怕你通政的职位不保,毕竟通政司负责汇总天下奏报,皇帝绝不会让一个曾经扣押过军情的人继续留在通政司,到时我们看看——”
崔锦屏打断了他的话:“我想好了。”
“什么?”
“出狱后我要向皇上请旨,外放出京。我要去最贫困凋敝之地,当一名地方官、父母官。”
苏晏有些意外:“这倒也不必……”
崔锦屏笑道:“一县不治,何以治天下?‘龙跃金鳞终有时’,从前我只顾着向往‘龙跃金鳞’,却忘了‘终有时’这三个字所包含的磨砺、积累与沉淀。清河,你等着,等我鲤鱼化龙,脱胎换骨后回来。到那时,我才有资格站在朝堂上,与你一同为国、为民而战。”
苏晏起身抖了抖衣袖上沾染的棉絮,正色拱手行了一礼:“静候佳音。”
崔锦屏也从榻上起身,拱手还了一礼:“不负君意。”
第344章 苏晏你为何要
“外面什么声音?”大牢通道中,苏晏忽然停下脚步。
提灯的狱卒侧耳细听:“……风雷声?”
荆红追道:“有人在大牢入口外喧哗,高声呼叫‘苏大人可在此处’。听声音,是那个叫高朔的锦衣卫探子。”
苏晏一怔,继而面色微变,朝入口处拔足狂奔。荆红追毫不费力地跟上。狱卒猝不及防下,被他们甩得老远。
“高朔是沈柒的心腹,如此着急地找我,连‘暗探不得高调行事’的规矩都不顾了,想必出了大事。”苏晏边跑边说,忽然觉得身子一轻,原来是被荆红追揽住腰身,风中飞蓬似的飘出了大牢地道。
头顶雷声隆隆,如战鼓催发,电策撕裂夜空,酝酿着一场威势惊人的暴雨。
“高朔!”苏晏被荆红追携着,转眼来到高朔面前,“出了什么事?”
高朔正被守军们拖拽着,见到苏晏眼前一亮,放声道:“苏大人,快去北镇抚司!快!”
“备马!有话路上说!”
三骑顷刻后冲出刑部门外的街巷。此处乃是皇城千步廊以西,与北镇抚司只隔着都察院与太常寺,策马飞驰,一盏茶工夫便可到达。
高朔声嘶力竭的呼吿夹杂在风中传来:“皇上突然驾临……叱责沈大人与反贼勾结……犯下谋逆之罪……要凌迟了他……现在只有苏大人能救他了……”
苏晏手指紧紧攥着缰绳,面色凝重,一句话也没有说。
北镇抚司的大门近在眼前,苏晏赶不及停稳就下马,险些被甩出去,幸好荆红追飞掠而至,一把接住他。
苏晏站稳脚跟,轻轻推开荆红追的搀扶,深吸口气,沉声道:“七郎,贺霖,我来了。”
他快步拾阶而上,穿过满院兵戈相对的锦衣卫与御前侍卫。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向后推开几步,给最有可能平息这场惊变的苏相让出一条通道来。
被人群层层包围的前院空地上,剑光击落了绣春刀。朱贺霖剑尖如电芒,指着沈柒厉声喝道:“把刀捡起来!怎么,害怕朕的身份,不敢动手?你沈柒怕什么呀,你有虎狼之胆、夜叉之心,这世上可还有任何一样东西,会使你忌惮与敬畏?!”
沈柒半跪在地面,一手按膝,一手缓缓握住了落地的绣春刀的刀柄。
“没错,用不着伪做忠君,来!”
一道刀光如冷冽霜雪从地面卷起,直朝朱贺霖的底盘削去。
御前侍卫惊呼“护驾”,纷纷向沈柒扑去。朱贺霖却大喝一声:“都别上来!这一场是朕与他两个人的对决!”
刀剑相格,火花迸射。旁观的御前侍卫与锦衣卫进退皆不是,一脸焦急与纠结之色。
但无论如何,他们不能任由天子遇险,打算一旦皇帝落了下风,就不顾旨意冲进去救驾。
朱贺霖与沈柒拆了十数招后,觑了个空子,刃尖抖出好几团剑花,接连攻向对方眉心、咽喉与胸口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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