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在渐明的晨曦中环顾四周,见一片起伏的丘陵围着中央一块漏斗形的盆地,山是植被稀疏的山,地是长满枯草的地,哪有什么景致可言?
“就是这儿?”
“对,你再仔细看看。”
苏晏沿着山脊走了一小段路,绕过遮挡视野的岬角后,盆地底部星罗棋布的行军帐篷赫然闯入眼帘,他吓了一跳,问:“下面是军营?哪一方的,大铭还是北漠?”
豫王笑而不答。
苏晏再次仔细观察,不仅看出军帐制式与扎营方式是大铭军队的风格,更从这一片奇特的地势中看出了关窍所在。
“……果真是好地方!”他抚掌喝彩,“鬼斧神工的好地方!”
豫王含笑望着他,似乎在期待他的解答,看与自己是否不谋而合。
苏晏手指前方:“此处盆地形如虎口,两侧绝壁拔地而起,猿猱难攀。但从那侧开口的方向看过来,却令人并不觉得地势险峻而心生警惕,反而一眼就看见驻扎在平地上的军营,简直就像悬在虎口的肥肉一般!”
他又指向盆地后方的漏斗收口处:“那里看似无路,却有一条隐秘小道连通两山之间的缝隙,像是绝壁中的一线天。敌军追击至此,被营帐阻挡了视线,以为把我军逼入死胡同。我军将士通过那条小道鱼贯而走,再点燃预埋火药炸塌一线天,好似缝死了口袋底。”
“而那边的袋口,只需以落石、滚木堵住,再来个万箭齐发。这叫瓮中捉鳖,陷阱抓鱼,大锅里下饺子……”苏晏说到兴奋处,使劲地拍了拍豫王的后背,“你是怎么找到这块风水宝地的!”
豫王眼中笑意更深,又道:“若还有未尽妥善之处,请监军大人赐教。”
苏晏想了想,有点不太确定地建议:“营帐再多设点?粮草、军械都不能少,营前壕沟、拒马拦起来,总之规模要大,越煞有介事越好。
“但是真正行动起来,却不适合大部队作战。因为后方那条小道太狭窄,短时间过不了太多人马,一旦敌军扑杀近前,来不及退出盆地的兵马就不得不舍弃……为了尽量减少战损,最好派精锐小队执行诱敌之计。不过,人数若是太少,敌军也未必上钩……”
苏晏陷入沉思,最后干笑一声:“那就看靖北将军能不能把五百人马弄出五万人马的架势了。”
豫王强忍住拥抱亲吻他的冲动,转头朝下方盆地间的千顶营帐抬了抬下颌:“最后再猜一猜,里面是哪支队伍?”
这还用猜吗,当然是你的王牌精锐部队——
“黑云突骑。”苏晏肯定地答。
豫王一把抱起苏晏,原地转了足足两圈。
“哎哟别转了,晕、晕……”苏晏捶他后背,“仗还没开始打呢,你激动个什么劲!”
豫王放他双脚着地,腰身还圈在怀里,低头将鼻尖抵着他的前额亲昵地摩挲:“远来是客,哪怕是恶客。我要为阿勒坦精心准备一桌大餐……这是最后一道主菜。”
苏晏喘气道:“这么早告诉我,不怕泄露军机?”
“敢泄露军机,我就亲自拿军棍抽你的——”豫王肆无忌惮拍了拍他的屁股,“看你能挨几千下?”
苏晏:……
苏晏:朱槿城,你堂堂亲王加将军,不仅出口成黄,还黄得这么没品!
豫王再次施展绝技,在他恼羞成怒前撒手,话风一转:“日头都快出山了,营帐里竟还一点动静没有。这些家伙该不会喝醉睡死过去了罢?一点警惕心没有,该罚。”
“怎么罚?”一说正事,苏晏果然就转移了注意力。
豫王拉着他快步滑下陡坡,从马背的褡裢中取出黑色方巾,对折后将两人口鼻掩住,在脑后绑了个结,顿时成了两个黑衣蒙面客。
马槊没带,但长弓与箭囊都挂在鞍鞯上,豫王把苏晏拉上马,抽出弓箭:“随我冲营!把主帐前的旌旗射断,狠狠扫一扫华翎这臭小子的脸面。”
苏晏记起来,华翎原是豫王府的侍卫长,按说应该是心腹中的心腹了,可豫王并不打算因此而宽纵他,看这架势,是要让他吃排头。
“带着我冲营不嫌碍事?要不还是放我下去,我在这儿看热闹。”
豫王道:“看热闹哪有凑热闹有趣!我给你的小蝎弩带了么?
“带了,来边关怎能不带点防身武器。”苏晏从挂在白马背上的褡裢里,掏出那只伴随他两年的小蝎弩,熟练地架在手臂上。
豫王笑道:“这就对了。咱俩来比比,看谁先射断营帐前的旌旗。”
那可是代表一军军威的旌旗,射旗如打脸啊!苏晏也笑道:“好,我就陪你胡闹一次。
第367章
豫王将半身链甲套在苏晏身上,随即催动坐骑,向着营帐疾驰。
他亲手养大的这匹黑骐也不知混了西域的哪个马种,神俊无比,苏晏有时都忍不住怀疑这马是不是基因突变了,不仅体型格外高大,耐力、负重能力与奔跑速度也远超凡马。
豫王将马力催发到七八成时,苏晏就感觉自己被迎面而来朔风扑打得呼吸困难。这种风速与移动速度下射出的箭支,如何还能保持原有的力道、精准度?
苏晏望着百丈外的营门,再往里才是主帐,帐前那根耸立的旗杆看上去像一条细高的黑线。他张口就灌了一嘴的风:“离这么远,风又大,不可能射中的……至少要近到百步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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