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楼霍二人提供的零碎信息中,苏彦拼凑出了原主的身份与性情,猜测行事风格与他还挺接近,想来这么说也没差。
见楼夜雪还想说些什么,苏彦的语调陡然变得严厉:“切记不要自作主张,以免坏了我的临事机变,将来军法处置!”
对方闭了嘴低头领命,而霍惇忙不迭保证自己会看住老夜不让他乱来,苏彦这才露出满意眼神,和颜悦色道:“我给老霍带了些药材,是从王宫宝库里找的,你看合不合用。”
副城药铺太小,楼夜雪正缺药材。这药若是给他自己用的,他未必特别上心,但是给霍惇雪中送炭,他便格外生出了感激之意,难得真切地向苏彦道了个谢。
苏彦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再谈下去保不齐哪个细节露馅,于是整了整衣襟,说道:“我回王宫去了,你们一切小心,待我事成再联系。”
他出了毡帐,看到不远处待命的阿速卫们。赫司也站在一旁,他便径自朝对方走过去。
因为被迫当了说客,赫司面对他总有些心虚,讷讷道:“可敦有事吩咐?”
苏彦问:“圣汗何时回城?”
“这……我不知道。据斡丹大人说,圣汗出发前已交代好婚礼筹备的一应之事,说是会提前至少两日回来。”
“既然不日就要成婚,他为何还要带兵离开王城,难道与靖北军打仗比迎娶我这个可敦还重要?哼,你跟斡丹说,让他立刻派传令兵去告诉阿勒坦——我明日,最迟后日,就要见到他。他要是赶不及回来,这婚别结了,他爱娶谁娶谁去,莫挨老子!”
这番言语与情态,看在眼里分明是恃宠而骄,又因着绝好的容色与飞扬的少年气,而透出一丝嗔中带惑的味道。赫司莫名地满脸通红,吭哧称是。暗处却有人如堕冰窟,简直是劈开两片天灵盖,倾下一盆冰雪来!
毡帐后方的阴影中,沈柒心神剧烈震荡之下,真气倒冲心脉,险些喷出一口心头血。他握拳死死抵住齿关,硬生生在手背上咬出个血窟窿,方才止住即将失控冲出的脚步。
对于无故出现在短发少年身上的火镰,对于旁人口中神秘出现的天赐可敦,他想过无数种可能性,却没有任何一种是眼前见到的这幕——
他的清河,他以命换命的娘子,他亲手錾入骨中又亲手持刀剜出的人,就是即将与阿勒坦成婚的乌霓阁!
……但那又如何呢?
从他说出“你我终究要走到今日这一步,因为你心里盛了太多,而我心里却只得一个你”的那一刻,从他在滂沱大雨的桥上将怀中之人用力向外推出去的那一刻,苏清河嫁娶谁,或者不嫁娶谁,就与他全无干系了。
全无干系。这四个字每一笔一划都是刀丛与烈火,将他碎割凌迟,再烧作灰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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