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古雁趁着接亲刁帽子的机会派人暗害阿勒坦不成,楼夜雪本打算继续挑唆他直接叛乱,举兵与阿勒坦火拼。此计名为驱狼攻虎,无论哪方输赢,都是消耗北漠大军的有生力量。倘若阿勒坦败了,神树之子的声望必然大跌;倘若死的是胡古雁,楼夜雪还可以再换一个有野心的部落首领继续当他的谋士“严琅”,直至把草原诸部刚凝聚起来的人心彻底搅乱。
遗憾的是,胡古雁在关键时刻脑子忽然清醒了一些,知道以目前自己的实力没法与阿勒坦硬碰硬,便心生退意,第一下就打算往西撤回瓦剌王庭去,向族人们争取兵力支持。
楼夜雪怎能由他跑回老巢继续发育,再说自己也没打算远离阿勒坦这个北漠权力旋涡中心,于是痛陈利弊各种劝说,好不容易说服胡古雁不要跑太远,就找片合适的冬日营地暂时驻扎下来,等阿勒坦和靖北军鏖战时,再瞅准机会从背后捅他养兄弟一刀。
“以最小损失,取最佳时机,博最大胜利”,这句话胡古雁听进去了,所以带着麾下人马拔营而走,去往瀚海沙漠边缘的一处背风山谷间的高草地——顺道一提,荆红追手上的北漠地图所标注的“威虏镇”,正是迁移到了此处地方,他还在那里用狼皮向牧羊小孩换了行军信息。
仓促之间,楼夜雪只能跟随胡古雁行军,连伤势未愈的霍惇也来不及见一面,更别说亲自打理接应苏彦的事。出发前,他匆匆吩咐了几名夜不收的暗探,去王宫附近见机行事,无论苏大人下毒成不成功,一旦发现宫内生乱、苏大人出逃,便立即带对方沿怯绿连河顺流而下,与豫王的援军汇合。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凭空冒出一个绝世剑客,把苏大人从宫中劫了就跑,背后还追着圣汗阿勒坦与一大队气势汹汹的亲卫骑兵。藏身王宫附近的夜不收暗探看傻了眼,暗自叫苦:苏大人的确是出宫了,可就这么从头顶嗖~~~一下飞过去,咱没长翅膀截不住啊!这任务没法做了,回头哥几个怕不会被“黑心鬼老夜”弄死!
暂且不提满腹郁闷的夜不收暗探,且说苏彦这边,还以为自己甩掉了两笔孽债,结果阴差阳错地又落入原主的另一个姘头手上。他不愿告诉别人自己是个灵魂穿越者的真相,只能无奈地顺着对方给的杆子爬,承认失忆。
只是没想到,在对方看来,失忆大约也就跟风寒头疼差不多,不仅若无其事地对他又抱又亲,亲手给擦身换衣,还一口一个乖乖、心肝儿,流氓耍得骚气四溢,比之前那个习惯性揩油的灰衣剑客还过分。
被对方强行搂在马背上同骑,苏彦严肃地发出了抗议:“这位王爷,还是将军?我觉得有必要理顺一下关系——既然我失忆了,对阁下毫无印象,也就意味着你我是陌生人。王爷觉得对一个陌生人如此言行孟浪,合适么?”
豫王微怔,似笑非笑:“首先这不叫孟浪,叫亲热。其次,对别人不合适,对你……再合适不过。就算你暂时忘了我,也不能改变你我之间鱼水情深的事实,我对你该如何还如何,说不定你下一刻就想起来了。”
苏彦忍着怒气,试图跟一厢情愿的亲王将军讲道理:“可我对你半点情都没有啊!我真的很反感一个陌生人对我言语骚扰、动手动脚。王爷看起来通情达理,何必强人所难呢?平白失了自己的品格。”
豫王反问:“失了老婆与失了品格,哪个更糟?”
苏彦被他噎了一下,拍着身前的马鞍怒道:“谁是你老婆?!这才第一次碰面好吗!”
“……轻点拍。”豫王在他耳边轻笑一声,低沉磁性的声线烫得苏彦打了个哆嗦,从脸到半边肩膀都酥麻了,“上次你湿得一塌糊涂,把这马鞍都浸透了,我在湖里洗了许久。打那以后鞍面皮革的缝线就容易开裂。你可怜可怜我这没带备用马鞍的赶路人,别给拍坏了。”
用最华丽的声音,说着最下流的话,直把苏彦惊得目瞪口呆:天底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猝不及防嘴里开车也就罢了,还要赖我给加了太多汽油?关我屁事!
等等,马背上……原主和他玩得这么疯吗?卧槽这对狗男男可太不要脸了!苏彦冒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禁怀疑一旦被豫王逮到个没人的空档,对他霸王硬上弓的事也是做得出的。
一个变态、一个闷骚、一个流氓,原主这他妈都是什么看人眼光?就这眼力劲儿,是靠抱大腿当的官吧?苏彦在心里疯狂吐槽。
不行,他得想办法自救。与其落在原主这些个不三不四的姘头手里,还不如回去找阿勒坦摊牌呢,至少人家还知道礼义廉耻,正儿八经地先求婚再求欢,他不同意,人也没用强不是?
这可真是本来没觉优秀,全靠同行衬托,苏彦念起了阿勒坦的好处,顿时觉得自己在婚礼上跟着别个男人落跑,是公然打脸,太不给人家面子了!回头胡古雁之流的政敌再拿这点攻击他,说你堂堂圣汗连自己的可敦都保不住,还有什么脸号令群雄?不是说神歌预言、上天恩赐么,如今得而复失意味着什么,你被天神厌弃了?
苏彦越想越觉得自己给阿勒坦丢了个烂摊子,实在不厚道啊。把人害惨了,回头还好意思再提什么献策与纳策?赶紧亡羊补牢吧!
一念至此,他喃喃道:“我得回去。”
豫王没听清,问:“说什么?”
苏彦坚决地道:“我说,我得回去找阿勒坦。多谢王爷施以援手,但你我缘尽于此,就此别过。”
豫王彻底愣住了,这下终于意识到失忆的严重性——没有了与他,甚至与大铭的感情与记忆,哪怕是同一具身体,同一个魂魄,也会生出截然不同的念头。是他托大了,以为清河再怎样也仍然是清河,却不想在失忆的这段期间,清河心里有了新的挂念……竟然是敌酋阿勒坦!
回去找阿勒坦做什么,继续未完的婚礼?豫王几乎可以想象这个纸包不住火的消息一旦传到大铭朝堂,传到朱贺霖的耳中,会是怎样一番惊涛骇浪、鸡飞狗跳的局面。
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绑也要把清河绑回去,再找大夫来给他治好。豫王当即收敛了一切浮浪不经的姿态,肃然道:“你是病患,神智不清时下的决定做不得数,先跟我回去医病,以免恢复记忆之后,发现自己深陷敌营后悔莫及。”
恢复个屁啊,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没印象就是没印象,原主消失的魂魄还能回来跟他抢身体不成?苏彦根本不以为然,扒拉着豫王拦在他腰间的胳膊,挣扎着想跳下马背:“我自己的主意自己拿,自己的路自己走,不用别人给我做主。”
豫王怕他摔出个好歹来,死活揽住不放,嘴里哄道:“是是,你一贯都是个自己拿主意的人。这次就当听个建议好不好,先看病,等你恢复记忆了再做决定还来得及。你嫌我对你太亲昵,我注意保持距离便是了。”
“……那你先给我匹马,别与我同骑。”苏彦一脸警惕地说。
豫王感到扎心又无奈,让人牵了匹换乘用的战马过来,叮嘱道:“突骑们用的都是未阉割的烈性马,小心点。”
苏彦上了马,被几名突骑若即若离地夹在中间,说是保护,未必没有防止他想不开而逃跑的意思。豫王没有食言,的确与他保持了一定距离,但时不时转头看他一眼,眼神中多了一抹郁怅之色。苏彦察觉到了,异常矛盾地叹口气,说:“王爷高高在上,不必对我如此小意,我只是个寻常人,当不起。”
豫王略一犹豫,问:“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苏彦道:“我只记得自己名叫苏彦。”
“没错,你是叫苏晏,苏清河,大铭内阁次辅、吏部左侍郎、文华殿大学士,先帝钦点的托孤之臣,今上名义上的老师。”
苏彦震惊到几乎龟裂。他猜到“苏大人”应该是个不小的官儿,没想简直大到离谱!这具身体才几岁呀,最多二十出头,就成了一个庞大帝国的柱石之臣 ,走完了寻常官员五十年也走不完的青云路?这个平行世界的大铭……是不是已经穷途末路快要完蛋了?
“我是怎么升的官?”苏彦主动靠近豫王,上身倾过去,压低嗓音问。
豫王也压低嗓音,一本正经地答:“与先帝和今上睡出来的。”
苏彦:“……”
不活了!死了算了!
豫王望着他悲痛欲绝的神情,出了口气似的笑起来:“骗你的。当然是靠功劳与政绩升上去的,我看这官职还给得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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