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人又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
苏晏转身环视其他人,“这句话我羞于对你们所有人说,因为这远远超过了我原本的认知范围,突破了我出生几十年来形成的道德规范与底线。但世事难料,我们之间——我与你们每个人之间,就这么一步步走到了眼下这般局面。也是我心软,谁也无法弃之不顾,哪份情都无法狠心割舍。可如果我真的能够心硬如铁,难道就不能割舍你们全部么?”
此言一出,所有人心底都凛然一震。
“一直都是你们在逼我,除了阿追。逼迫我接受,引诱我动情,现在又逼我做出取舍与选择。你们总说自己才是真心实意的那个,其他人要么不怀好意、要么不适合,那么你们是想要我听谁的?要我如何抉择?
“我说过十日之后给你们一个交代,如今我想好了——为什么我非得按你们要求的,必须选择其中一个呢?我可以谁也不选。”
“当我实在没法把任何一个人踢出局时,”苏晏朝这六个与他关系匪浅的男人洒然一笑:“至少我可以把自己踢出局。”
朱贺霖的脸色率先作变。一股多年前感受过的恐惧的寒意,再次爬上心头:
若我不做大铭臣民,完全可以漂洋过海,去开辟新的航线,去探索这个时代尚无人发现的新大陆。东西南北,随便我走,这个世界比你们想象的大得多,也精彩得多。要是实在走不脱,把我逼急了,我也可以抛弃这具皮囊,让灵魂重新投入另一个时空,重新转世,或者烟消云散。反正是我自己的命,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谁能主宰我?
是时隔太久忘了吗,藏在面前这副看似玲珑柔顺的士子身躯内的,是多么大逆不道、惊世骇俗的灵魂!
“他年当为圣天子”,自己即便当上了皇帝,又如何?皇权可以压制天底下任何一个人,唯独奈何不了他!
朱贺霖失声叫道:“你不准走!朕会封锁国境线,封锁所有出海口……更不准自寻短见!你要是再说‘抛弃皮囊’这种鬼话,朕就……就……”
“就杀了我全家?”苏晏笑了,“倘若我连自己都不顾,还顾得了全家?”
朱贺霖握紧拳头,神情悲愤,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景隆帝走过去,伸手按住了儿子的肩头,是无声而有力的安抚。朱贺霖逐渐平静下来,恨然不语。
沈柒想起了那一天,同样在这座院子,这棵桃树下,他逼问苏晏:皇帝私访,你是在哪间屋子,如何接的驾?
苏晏亦是说出了类似的令人心中生寒的话语:七郎,你说我的灵魂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为什么要遇上你们?是不是老天为了让我认清自己软弱的本性?倘若有一天,我能回去,这里的一切是否就会恢复到它本来的模样?
回去……莫非死亡于他而言,就真是回归了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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