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建康就不用说了,两年前起就传出萧道旧伤复发,身体衰弱,大部分朝务都由太子接手。这种时候传出萧子铎有不死药,必然会引来北朝人不说,连南朝也不会放过他。
萧子锋如今已大权在握,绝对不希望有不死药给萧道续命。萧子铎若是献药,萧子锋大可暗暗做些手脚,让萧道中毒身亡,萧子铎就成了毒害父亲的凶手;如果萧子铎不献药,萧子锋也能借此大做文章,指责萧子铎不孝,毁掉他道义上的声望。
萧子铎不听从朝廷号令,占据淮阴,不忠君,但是符合百姓、臣子乃至史书期待的义,所以百姓拥护他,其余刺史、太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按照朝廷指令围剿他,有些时候还会暗暗支援。萧子锋强行杀他,只会适得其反。
所以,萧子锋如今最需要的并不是杀了萧子铎,而是瓦解萧子铎的民心。不死药就是最好的借口,无论萧子铎怎么做,萧子锋都可以给他扣不忠不孝不义的帽子。
萧子铎叹气,放消息的人还真是恨他们,这是存了心要让他众叛亲离。
不死药只有萧子铎、谢玖兮、瑶姬知道,萧子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谢玖兮告诉了谢韫容,但谢韫容绝不会外传,看起来消息只能是瑶姬放出去的。
然而这恰恰排除了瑶姬的嫌疑。如果真的是瑶姬想害他们,她应当很清楚金陵地下并没有不死药,丹药是谢玖兮炼出来的。这个消息远比不死药轰动多了,瑶姬没必要放一个假消息。
萧子铎心里想着不死药的事,面上没有表露分毫,问:“秋收的事怎么样了?”
负责征粮的人叹气,说:“回禀将军,今年淮河两岸干旱,禾苗本来就长得不好,打仗又没完没了,禾田被马蹄踩踏了好几回,没收上来多少粮食。”
萧子铎听后面色凝重,他占据北衮州、青州两地后,将曾经被官宦世家侵占的农田分给百姓耕种,免除了朝廷、世家加下来的层层苛税,农民只需要上交一部分军粮就可以享受军队保护。
萧子铎的粮草税比朝廷的轻松多了,百姓都乐于接受萧子铎。所以哪怕萧子铎孤军深入,毫无支援,依然能坚守淮阴三年。
前两年他靠着这种方式收齐了过冬粮草,但常年征战对农耕的影响太大了,百姓无法恢复正常耕种,稍有天灾,军中粮草就会断供。
其他阴谋诡计萧子铎都能慢慢应对,然而上天不给饭吃,真的非人力所能解决。
前有不死药流言,后有粮草危机,萧子铎想着这些事,抬手示意众人退下。属下都不敢打扰,轻手轻脚离开。
等所有人走后,萧子铎翻开书案,缓慢抽出来一封信。
萧子铎和拓跋绍交手多回,也算是老相识了,但是前两天拓跋绍却悄悄给他送信,说太上皇听说萧子铎有不死药,非常动心,而龙神打算亲自杀萧子铎,两人一拍即合,龙神借拓跋弘的身体行动,杀死萧子铎,拓跋弘借机夺不死药。
龙神如今寄居在一缕雕像上,要想自由行动必须借助人。谁都不知道龙神附体后会带来什么伤害,但如今北朝龙气最旺的只有太上皇和年仅八岁的小皇帝,太上皇为了保护儿子,主动提出让龙神附他的身体。
按理这是北朝机密,太上皇体内不再是太上皇,传出去足以引起北魏政局动荡。但拓跋绍原封不动告诉了萧子铎,并邀请萧子铎合作,和他一起杀了龙神。
拓跋绍在信中说,龙神毁了何芙蕖最后一缕魂魄,他连期待两人来世的机会都没有了。拓跋绍咽不下这口气,他要杀龙神。
看信纸上力透纸背、凌乱潦草的笔迹,可以体会拓跋绍多么愤怒。拓跋绍特意申明,他们两人的交易不涉及两国战局,合作仅限于杀龙神,之后继续攻城打仗,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们联系过。
萧子铎同样有此想法。拓跋绍要给心爱之人报仇,萧子铎要自保,两人有共同的仇人,达成合作似乎是双赢之局。拓跋绍为了展示诚意,还在信中附赠了一条消息。
太上皇身体不好,冯太后看起来却非常长寿,太上皇想给儿子创造一个和平的环境,遂有意和南朝议和。
一旦议和,萧子铎就成了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的恶人。百姓太期待和平了,等建康和平城敲定议和合约,萧子铎再驻守淮阴就失去了正义性,他这三年颁布的法条、改革,将全部付诸东流。
萧子铎脸色沉静如雪,他将信烧掉,眼睛虚虚望着火光,脑中默不作声思考。
他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龙神,龙神竟如此执着地想要杀他。有人故意放出不死药的消息,想将他和谢玖兮至于众叛亲离的境地,而南北两朝想要议和……
每一件事,招招想让他死。
火舌舔舐到最后一片纸角时,萧子铎的眼神也清明下来。进攻是最好的防守,坐以待毙只会陷入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
这三件事背后少说有三股势力推动,难得都赶在一起了,干脆将所有事情一起解决吧。
萧子铎从议事厅出来后,径直去找谢玖兮。谢玖兮正在试验新的符纸,今年淮南少雨,她在尝试能不能将化雨术封在符箓中,让没有灵气的普通百姓也能引发,同时符箓还要保持稳定,不至于稍有摔打揉捏就失灵。
毕竟给普通百姓使,不能指望使用方式多么规范,结实耐用才是最重要的。
谢玖兮看到萧子铎来了,问:“粮草收起来了吗?”
萧子铎摇头。谢玖兮明白状况很不乐观,她叹了口气,收起符箓,安慰他道:“天无绝人之路,肯定会有办法的。”
萧子铎叹息。其实天灾人祸很正常,哪怕是太平盛世也很少风调雨顺,但太平盛世胜就胜在国土大,能来回调动资源,彼此帮扶,如此才能国祚悠久。
但萧子铎仅有这么一块地,调动的空间就很小,老天稍微不给好脸,他就容易崩盘。
萧子铎无比深刻地体会到大一统的重要性,他叹道:“如果南北统一、没有战争就好了,这样农民可以安心种粮,商人可以放心行商,哪怕天公不作美,百姓也能吃上粮食。不像现在,所有人都过得朝不保夕,没人敢展望来年。”
谢玖兮心里很明白他的遗憾,她相信如果萧子铎有一个和平的外部环境,他一定可以以淮阴、青州为根据地,慢慢扩大势力,就连一统天下也并非没有可能。
但上天不给他这个机会。无论萧子铎如何努力地转移矛盾,北方的龙神就死盯着他,萧子锋也不愿意坐视萧子铎势力扩大。萧子铎的政策处于萌芽阶段,怎么都长不大。
萧子铎不愿意说这些沉重的话题,他握紧谢玖兮的手,猛不防说:“皎皎,我们要不要举办一场婚礼?”
谢玖兮意外:“举办婚礼?”
“是啊。”萧子铎抱住谢玖兮,下巴放在她肩上,似乎有些怅然,“我知道你不在意世俗看法,但是,一想到我们死后,没有人知道我们曾是夫妻,没有东西能证明我们相爱过,我就觉得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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