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福全的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他谨慎问道:“是以陛下的身份,还是小川的身份?”
“直接以朕的身份去认,时尘安不会同意。”皇帝压下目光来,有些不耐烦,显然是觉得刘福全说了个废话,“lj先让小川认,小川认完,朕再认。做了小川的义妹,她总不能不认朕。”
这话听上去,倒仿佛皇帝上赶着要当一个小宫女的义兄似的,刘福全听得纳罕,又暗暗赞叹时尘安的福分。
在这个深宫沉浮几十载的老太监眼里,做男人的妹妹,总比做男人的女人要幸福。
刘福全忙应了下来,他正要退下准备,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道:“可有陆行舟的消息?”
刘福全道:“陆大人恐怕才至兖州,忙着赈灾,便是要写折子,也要等忙完一段时日了。”
皇帝长眉微敛,他细细一算,陆行舟这批米银赈下去,还不算数,总要熬到明年芒种后,买来新的种子,发给百姓,看他们种下去,种子抽芽,长高,结出麦穗来,如此,至少又要半年。
他总不至于蹉跎了这半年,连个小姑娘的心都笼络不住。
皇帝道:“你下去。”
*
时尘安一宿没睡好。
她因为应不下要在宫里陪着皇帝的诺言,因此昨夜并未同意要做皇帝的义妹。
皇帝那样好,精心给她过生,却遭了她的拒绝,时尘安记得那时皇帝失望的目光,这让她愧疚地翻来覆去,一宿没睡。
次日,她顶着乌青的眼问溪月:“二十五岁后,你们都预备出宫?”
溪月与同伴互看两眼,都笑了,道:“当然。”
溪月道:“早些年还在长信宫时,因我梳头的手巧,很得太后的喜爱,那时或许还有野心,可太后一离宫,从前的宠幸如余晖收尽,我又成了没权没势的宫女,既如此,何必还留在宫里?”
其余两个人亦是相似的理由。
溪月望着时尘安:“怎么,你不想走吗?”
时尘安还没回答,溪月自顾自道:“你得陛下器重,有远大前程,离宫倒是可惜。”
时尘安摇摇头,她将皇帝送的头面收在匣子中,妥帖地放置起来,云鬓之间仍只簪一枚最普通不过的素银簪子。
她道:“我是要离宫的,深宫里的日子实在不适合我,只是有人希望我在宫里陪他,他待我很好,比亲爹亲娘都要好,我若是拒了他,倒显得我没心肝似的,况且我也见不得他失望的样子,因此有些犹豫。”
溪月眯起眼,看着时尘安。
另个宫女笑道:“深宫里难得能结下真情,确实要好好珍惜。”
都是见惯人心黑暗的人,因此她们也懂遇到真情的难能可贵,也就没人怪时尘安感情用事,反而感叹起来真心难寻。
时尘安听了更加犹豫不决了。
溪月道:“既如此,叫她跟你一样离宫,不好吗?”
时尘安为难道:“他不愿离宫。”
宫女笑道:“愿意留在宫里的,大多活得不赖,你尽管投奔她去,后半生保管你衣食无忧。”
时尘安不说话了。
就连小川自己都说他在宫里有些势力,想来日子过得不错,皇帝又肯教他识字,从前没有实现的抱负没准阴差阳错在宫里就实现了,她若叫他走,实在自私。
可她又实在不愿留下……
时尘安想找个机会与小川说一说内心的想法,若他知道了,还肯与她来往,那自然是好的,若是不愿,也是他们缘分走到了头,时尘安会感到难过可惜,却也无可奈何。
时尘安纠结了一日,终于下了决心,却不想她鼓起了勇气,皇帝却把结拜的牌位,线香与红帖纸笔都备好了。
时尘安以为皇帝意会错了,忙道:“日后若有了机会离宫,我是要走的。”
皇帝捏香的手略紧,方才若无其事的将线香分给时尘安:“难道你离了宫,我们天南地北在各处,就不是结拜的兄妹吗?”
皇帝摸了摸她的发:“你能离宫,我替你高兴。”
这话自然是假的,但生在皇家的人惯会演戏,十分的虚情,也能被他说出几分的真意来。
时尘安接过香,因为皇帝的大度,心里更为愧疚。
她抬头看他,清澈的眼眸中宽容地倒映出皇帝虚伪的神色来,皇帝顿了顿,撇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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