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眉骨都不曾动一分:“怎么,她死了?”
刘福全谨慎道:“听传话的人说,太后娘娘病重,恐怕就是这两日的事了。”
皇帝终于抬了眼,长眉之下,眼眸古井无波,倒是嘴角似翘非翘,似压非压,一时之间,像是乱了头绪,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他放下书,宽掌抚过新页,无意识往下压了又压:“是吗?”
到底母子一场,尽管两人谁都不愿承认,可是二十二前,皇帝确确实实是在几个嬷嬷的见证下,从太后的肚子里生了出来,无论后来双方有多互相憎恶,都改变不了二人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这个事实。
皇帝换好了衣服,他无视了刘福全抖动的眉毛,径自选了件朱湛色的长袍,外头敷衍地裹上黑色的氅衣,走动之间,滚边的黑金色衣角根本压不住一袭赤色。
“这未免太猖狂了。”老太监心里念着‘阿弥陀佛’,心肝胆颤地想。
“但好在,太后终于要死了。”老太监这样想着,又重新把眉头舒展开来。
皇帝纵马急弛到了西郊行宫。
当日太后迁至此,双方定下不成文规矩,由皇帝的人负责将行宫圈绕起,不允许太后随意进出,而行宫内则有太后的人负责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双方不用互相沾边,倒也舒快。
但也因此,皇帝到了行宫想问问自己人太后究竟犯了什么病,犯了几时,为何迟迟不回宫禀报,侍卫们都说不清。
皇帝拧眉,但好歹人已经到了行宫,他略一踟蹰,还是推开封闭的行宫宫门,进了去。
大雪纷飞,行宫萧萧,倒衬得皇帝那掖在氅衣下的朱湛色格外扎眼,银姑的眉头一跳,还是迎了上去,皇帝并不理会她的行礼,将马鞭递给刘福全:“她还没咽气?”
银姑一噎,过了会儿道:“太后娘娘才吃了药,刚睡下。”
皇帝挑眉:“不是说快死了吗?还能有力气吃药?”
银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前的人到底是皇帝,他可以喜怒无常,阴阳怪气,银姑却得认准自己的身份。
更何况,为着太后的计策,她也不能为逞口舌之快,将皇帝提前气走。
银姑立起身:“娘娘睡前还说起陛下,想来还是想见陛下一面的,劳烦陛下等娘娘醒来。”
皇帝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
皇宫,豹房。
时尘安在盘账。
汪姑姑没教过她这个,是皇帝拿了算盘,握着她的手教她打出了第一粒算珠子。
她很惊讶:“小川,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皇帝噙笑:“我不会生孩子。”
时尘安黯然,觉得自己不小心戳到了他的痛楚,但皇帝一无所觉,修长的手指将玉润的算珠拨开:“所谓掌事,掌的也不过是财、人、事,因此看账算银的本事你不能不会。”
时尘安认真听他教她珠算,她问他:“这也是陛下教你的?”
皇帝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嗯,陛下无所不能,有机会该让你跟他学学。”
时尘安慌忙摇头,她唯恐皇帝开着玩笑就当了真,忙道:“我又不需要给国库算账,能把豹房的账盘清就好,实在不用劳动陛下教我,我承受不起这样大的恩典。”
她浑身抗拒,漆黑的眼仁里写清了“莫挨老子”。
皇帝一顿,缓慢又无奈地一笑。
幸好,一直到时尘安学会了珠算,小川也没有真的请来皇帝,她着实松了口气。
她拨完算珠,将算出来的数字整齐地记下来。
“砰!”账房门被推开,雪地反射进来的刺眼光亮扎着时尘安的瞳仁,她只看到一个粗壮的嬷嬷身后冒出一个略眼熟的身影,身影伸出一指准确无疑地指着她:“袁姑姑,她就是时尘安,就是她和太监通/奸!”
时尘安的脑袋轰了一下,她起身,尚来不及辩驳,房里又钻进两个腰身粗壮,孔武有力的嬷嬷将她擒拿住。
袁姑姑不由分说:“你们把她带到慎刑司去,其他人跟我去搜她的屋子。”
时尘安的屋里自然不清白,里面摆满了皇帝送她的笔墨纸砚,磊磊书籍,还有那一整套的头面,她们挖宝似地捧了出来,那金灿灿的头面在阳光下过于耀眼,袁姑姑看了眼,心里有数极了,合上匣子,捧回了慎刑司。
时尘安已经被剥去了御寒的冬衣,换上了单薄的囚衣,瑟抖着身子被上了拶刑。
竖直的木棍被两侧的麻绳收紧,压力从两侧倾轧在指骨,时尘安才堪堪养好的手指立刻指甲崩裂,淌出血来。
她疼得哆嗦,说不出话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看书看累了就去欣赏音乐美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