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桑宁点头:“做私盐这样的大买卖,进账是不会少的。长年累月下来,定是荷包鼓鼓。你瞧长安城里但凡店铺大些的掌柜,谁不是将自己吃得圆润吗,更何况是东家?就算是不胖,也不会是这样偏瘦的身材。卜立这般,一瞧就是平日里要干活的人。能做私盐的东家,又怎会需要亲自干活?”
王砚辞看着柳桑宁的目光有了些许的变化。他知道柳桑宁比起普通人洞察力更强,但此刻他觉得她是洞察力极强。有时候还能从一些别人不曾想过的方面去思考问题。
若他早年间培养的人里有她这样的人,想来这会儿已经成了他最得力的帮手。
心里头这般想着,两人一起上了马车。
落座后,柳桑宁踌躇片刻,还是问出来:“王大人,我今日是否得罪了刑部的吴侍郎?我瞧着他看我的眼神不大好,像是对我很是不满。”
“他自是对你有不满。”王砚辞哼笑一声,“你让卜立吐出豫州盐场时,便不要想着他对你有好脸色了。”
“为何?”柳桑宁不解。
王砚辞折扇在她脑袋上轻轻一点,然后道:“你为人聪明,只不过在为官之道上却太缺乏历练。你以为盐场是什么?如今大雍几个盐场,管辖在不同人的手底下,瞧着是地方上的盐运司操心。但各盐运司与朝中不同高官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还牵扯到皇亲国戚。卜立攀扯出一个豫州盐场,谁又知晓这盐场背靠之人究竟是谁?他既然供出来,那就不得不查,若是查到了什么人头上……他自是担心头上的乌纱帽不保。”
柳桑宁莫名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她低喃:“只怕不仅仅是乌纱帽不保,恐怕连脑袋也不保了。”
若是真牵扯到大人物,谁知道大人物会干出些什么事来?
王砚辞见她明白过来,继续道:“我与你透露一点,豫州盐场背后有安亲王。若此事要查下去,安亲王可不一定坐得住。吴侍郎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不想卜立抖搂出来。你坏了他的盘算,他自是对你没好脸色。”
柳桑宁一面觉得懊恼,一面又觉得这简直荒唐。难道就因为怕皇亲国戚报复,就连真相也不顾了?那还要律法做什么,还谈什么天地公道?
她心中是有些不服气的。王砚辞将她的不服气看在眼里,却没有出声去劝她,他觉得柳桑宁这样有骨气,还真叫他高看一眼。
宫门落锁前,王砚辞忽然又被皇帝叫进宫中。
皇帝案头摆放着大理寺呈上来的案卷与画押的供词,他双眸深邃,看着王砚辞,问道:“王爱卿,如何看?”
王砚辞面上不动声色,只道:“陛下,盐场沉疴已久,那些蛀虫不得不除。但眼下没几个月便是太后寿诞,万国来朝,不是好时机。陛下想要整顿盐场,必得腾出手来一击即中,不可让蛀虫有翻身的机会。”
“懂朕者,唯尔矣。”这话简直说到了皇帝的心坎儿上,他其实心中早就有了决断,只不过却还是想有个人先开口。
王砚辞垂眸,心中明白皇帝这不过是想有个暂时不处理盐场的由头。但这个由头却不能由一国之君说出来,那就必须得有个人替他说。若是此事不小心传扬出去,那也不是他这个皇帝不愿意查,而是王砚辞劝他不要查的。
说白了,想要一个背锅的人罢了。
王砚辞这些年早就拿捏准了皇帝的心思,这等小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也不在意所谓的名声,反正如今他宠臣的名头在外,难道是什么好名声吗?
倒不如趁着皇帝此刻心情好,要些别的东西。
于是王砚辞一拱手,道:“此次案件能如此之快攻破,多亏了一个人。”
“哦?是谁?”皇帝问。
王砚辞答:“是鸿胪寺的一名实习像胥,名叫柳桑宁。”
顿了下,他又道:“她亦是崇文馆编撰柳青行之幺女。此次是她发现了重要的线索,又看破那卜立撒谎,这才揪出真正的凶手。”
“哦?竟是那位你破格允她考试的女娘?”皇帝也是听说过此事的,“没想到她还是官宦之女,柳青行……朕知道他,他编撰番邦志,也算尽心尽力。”
皇帝一高兴,便笑着道:“既然她有功,那自是要赏的!王爱卿,你觉得朕赏她什么为好?她是实习像胥,那就晋她为七品像胥如何?”
王砚辞想了想,道:“臣以为,陛下不如直接问她。”
于是到了次日,柳桑宁一脸蒙逼地跟着王砚辞进了宫。
等她跪在皇帝面前行礼,听到皇帝说要赏她时,她整个人都震惊了。
第60章 我做东
见柳桑宁一脸不可置信,王砚辞嘴角溢出笑意,皇帝也看得哈哈笑起来。
他让柳桑宁平身,然后说道:“王爱卿说,此次能这么快破案多亏了你。听闻你如今是鸿胪寺的实习像胥,那朕便晋你为七品像胥如何?”
若不是皇帝说得一脸正气,柳桑宁差点都以为自己是那后宫妃嫔,晋升了位份。在皇帝的目光下,柳桑宁忽然又跪下,拱手说道:“多谢陛下好意,臣女既是鸿胪寺之人,为国效力为陛下效力乃是分内之事。鸿胪寺实习像胥的考核在即,臣女想靠自己的真本事通过考核。”
皇帝没想到柳桑宁竟然会拒绝,他一挑眉,在柳桑宁忐忑不安中,问道:“此等机会,若是换了旁人那是求都求不来的,只会牢牢抓住。你确定你不要?”
柳桑宁一抿嘴,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她说道:“陛下,臣女确定。”顿了下,她说出自己的理由,“陛下,臣女乃女子,此前从未有女子考官之先例,那臣女便是这第一人。既为第一人,自是要给天下女子看,这世上还有这样一条道路可以走。若我通过考核留在了鸿胪寺,那才是切切实实是女子考官的例子,让后人有例可参考。若今日我接受了陛下的赏赐,那我与如太医与文博士的入仕便无差别,又如何能叫后人走我这条路当女官呢?”
皇帝神情严肃,柳桑宁心中越发打鼓。可忽然皇帝却哈哈笑了几声,随即还拍了两下掌。
他朗声说道:“好,有志气!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朕也不强人所难。但朕说出来的赏赐也从不收回。那便这般,若你通过了鸿胪寺的考核,届时朕便晋你为七品像胥,如何?”
皇帝都这么说了,柳桑宁自然不敢再次拒绝,只得充满感激地应下。
等从皇宫里出来上了马车,柳桑宁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一只手抚了抚胸口,看起来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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