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那时我陪母亲在寺中上香,那妇人从蒲团起身时踉跄了一下,我正巧在旁边,便先于她的婢子将她扶住。妇人说与我投缘,我与她说话,她腹中孩儿也像是有感应一般,竟在里头动手动脚,我瞧着有趣,妇人允我摸一摸肚子。我一摸,那腹中胎儿竟刚好在我手心里顶了一下,就像是想要与我握手一般。”
王砚辞回忆这段时,他的眼中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柔软神情。或许是想到母亲的缘故,那段回忆在他的记忆里是十分温情又有趣的。
“那妇人说,若是她顺利生产,将来还想叫她的孩儿与我相识。”王砚辞轻声说道,“只可惜,后来便再无机会相见。”
他们一家就在那年,生离死别。
柳桑宁也觉得十分有趣儿,她脑袋晕乎乎,说出来的话都带着酒气:“没准是你与那妇人腹中的孩儿有缘。或许将来有一天,你们会相遇的。”
一旁徐尽欢也点头附和:“又或许你们已经见过,只是见面不识罢了。”
“对对。”柳桑宁也点头,“你可知晓那妇人是哪家的夫人?”
王砚辞摇头:“不知。只是听到婢子好似叫她姨娘,瞧着穿着还不错,许是哪户大户人家的妾室。”
柳桑宁心中微微替王砚辞失望,若是知晓对方是哪家的,或许她还能去打听打听呢。
或许是因为打开的话匣子,就连王砚辞也放开了不少,竟也和他们一杯接一杯地喝起来。三人喝得高兴,甚至忘了时间。
最后怎么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阳光洒在脸上,柳桑宁动了动眼睛,缓缓睁开。刚一动,她就感觉到身边有人,她顿时全身僵硬,一扭头便对上了王砚辞的脸。
她顿时愣住。
柳桑宁脑中想过了无数种可能,甚至还忍不住想自己该不会是没忍住,将王大人给扑倒了吧?对于王砚辞的那点心思,柳桑宁从宫里头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明白了。
当时在她宫里,紧张忐忑之时便忍不住去看王砚辞,却没想到正好撞进他的目光里。他双眸是好看的墨色,就那么站在一旁坚定地看着她,就像是给了她无限的底气。所以她在后面回答皇帝的问题时,才会直言。
回来的马车上,她看着王砚辞的侧脸,只觉得心鼓如雷,在那一刻她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明白了自己心中所想。
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
可偏偏这个人是王砚辞,且不说王砚辞会不会喜欢她。但就他是自己上峰而言,此刻她就不应该将自己的喜欢宣之于口,而是要藏起来。
在这要考核的关口,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喜欢而节外生枝,能留在鸿胪寺才是最重要的。
只不过眼下,她看着王砚辞的睡颜出现在自己眼前,便忍不住盯着他看。他的睫毛又长又卷翘,他的鼻梁也很高,他的脸很白,他的……
正看得入迷,忽然她感觉身后有人嘤咛一声。
柳桑宁顿时身子又是一僵。
她不可置信地缓缓转身,便又瞧见了徐尽欢。她这才开始审视自己的处境,这一看,便发现自己竟和王砚辞与徐尽欢三人都躺在厢房里的炕铺上!
其中她与王砚辞几乎是并排睡着,而徐尽欢则像是被挤到了角落,让三个人呈现出一种凌乱的感觉。
柳桑宁几乎是一骨碌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她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吏服,发现除了腰带松了些,好似没什么区别。
她看着床上的两个人,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们醒过来。想了想,她干脆一不作二不休,悄悄出了厢房。
店小二见她下来,笑得颇有深意,柳桑宁涨红了一张脸,结了饭钱。又多塞了些铜板给掌柜和店小二,两人都表示,昨晚柳桑宁他们喝高兴了,喝了一整晚,可真厉害呀。
柳桑宁听他们这么一说,便知晓这件事他们是会替自己保密了。
出了明月楼,柳桑宁去斜对角马车行租了辆马车,赶紧回了百官斋。坐在马车上时,她突然想起另一个问题,长伍昨儿个怎么没跟着王砚辞,只将他们送到明月楼便走了,去忙什么了?
等回了屋子洗漱时,柳桑宁忽然觉得身上少了些什么。她摸了摸自己的里衣,发现身上只穿着一件里衣,肚兜却不见了。她怔愣了下,开始回忆自己昨日到底有没有穿肚兜。因着她有穿长里衣的习惯,天气开始回暖后,她有时嫌麻烦,有时嫌热,便会省略不穿肚兜,反正层层穿下来后根本看不出来。
“姑娘,要来不及了!”春浓在外头喊。
柳桑宁的回想被打断,干脆也不去想了,先赶紧洗漱才是。
等柳桑宁赶到鸿胪寺上值时,王砚辞与徐尽欢也已经到了。三人心照不宣,谁也没提昨晚醉酒之事,看起来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等午休时间一过,柳桑宁便被叫去了实习像胥的工房,徐尽欢在工房里与庶务科的司丞一起,宣布了此次三月考核的内容。
本次考核一共分为两部分,第一部 分乃是卷试,考核的便是这段时间以来他们最常做的事,就看他们能不能熟练地书写,也看他们处理不同事务的能力;第二部分则是面试,需要考验他们的口语,并且还要考验他们多种番邦语。
这两个部分是分成不同的两天来考,两次考核之间有十天的时间给他们为第二部 分考核做准备,可谓十分贴心了。而最让实习像胥们没想到的是,第二部分的考试,允许全体实习像胥观看。有人考核时,其他人便都坐在主考官身后,看着那人面试。只有一点,不允许扰乱考堂。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考试规矩。这规矩一出,在场的实习像胥都沸腾了,一个个既觉得新奇,又觉得比先前更紧张了。
但是李庆泽却觉得这样很好,他鼓掌说道:“不错,这样倒是很公平。面试本就是最容易动手脚的,这样大家都瞧着,谁有真本事谁虚得很,一目了然!”
一旁刘赟却有些畏缩:“可人一多,不是会更紧张吗?到时候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不紧张的人都会紧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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