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马车车厢一角摔得四分五裂,马儿被马车拖拽着掉下去撞上了一块大石头,正瘫倒在地不知是死是活。柳桑宁举目望去,却没有看见王砚辞的身影,她眼力好,伸长着脖子去看马车底下,想看是否有血流出。
可离得有些远,前几日又下过雨,土壤颜色还有些深,看不大真切。顷刻间柳桑宁的情绪就崩塌来,眼泪似珠线般往下落。她哭得伤心,却像是哑了发不出声音。只颤抖着手脚,不顾山坡陡峭就想要往山坡下爬去。
眼泪扑簌着往下落,滴落在土地上,很快就被土壤吸收了去。
为行方便,柳桑宁是几乎是手脚并用倒着往下走,约莫是心中着急,她的动作也十分利落干脆。此时此刻根本就顾不上什么体面不体面,干净不干净,只一心想着去马车边救人。
等到马车边时,柳桑宁身上沾满了泥土,连指甲处都有了不少。她顾不上这么多,爬上马车就往里瞧。
“谨行兄?王谨行?”她唤着王砚辞的名字从窗户处往下看,可里面空空如也,哪里有王砚辞的身影?
柳桑宁心下一惊,随即又有些欣喜,他不在车里,那定是跑出来了!
她当即半跪在马车上往四周看,忽地瞧见一棵大树旁露出了些许衣裳的边角,瞧着就是王砚辞今日穿的那一身。她赶紧从车上跳下来,在她跳下的瞬间马车又挪动了几分,吓得她差点腿软。
但她顾不上这些,咬着牙就往那大树旁去,就见王砚辞半靠着大树,像是跳出车窗滚落时撞到了,此刻正晕着。
柳桑宁听着上头刀光剑影冷兵器碰撞的声音,又想起长伍那声让她赶紧跑,心中明白此处不宜久留。她伸手,用力在王砚辞人中处掐了一把,王砚辞眉毛微拧,缓缓睁开眼来。
他眼前从一片模糊变得清晰,待看清面前之人是柳桑宁后握紧了手才松了。这时只听顶上传来长伍大吼的声音:“少爷,你们先走!我顶得住!”
柳桑宁面露忧色,不知道长伍说的是真是假。可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顶上的声音却好似离远了些。
王砚辞伸手抓住柳桑宁的手腕,借力站了起来。他的腿在跳车的时候受了点伤,此刻一动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走!”
他拽住柳桑宁,也不顾腿上传来的疼痛,就要拉着她往山坡下走。山坡的路陡,一路并不好走。但好在林木茂盛,就这么隔一小段就能借着树干的力往下走,两人还算走得顺利。
柳桑宁心里头还挂着在山道上的长伍,有些心神不宁,小声道:“长伍他……”
“放心,长伍心中有数。”王砚辞对长伍的实力自然是知晓的,又对长伍熟悉到光听声音语气就能判别出他是否是在逞能。方才长伍那一声吼,他便知晓,那几个刺客虽纠缠着他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却也不能真的让他伤着。
如今他受了伤,柳桑宁又不会武功。若是留下才是给长伍添麻烦,反倒是累赘。他们躲起来安全了,长伍反倒能放开手脚,能寻到机会脱身。
王砚辞此刻脑子十分清醒,腿上的疼痛提醒他只怕他也走不了太远的路,必须得找个隐蔽之处暂时躲藏起来。
好在天无亡人之路,大约走了一刻钟,柳桑宁眼尖,瞧出灌木之后似有山洞。王砚辞让她站在原地,自己一瘸一拐地去探了路,确定里面安全也无野兽痕迹,这才招手让柳桑宁过来。
两人从灌木中穿过,进了山洞里。
山洞里有些潮湿的味道,但总算也能遮风避雨。方才就走了这么一会儿功夫,柳桑宁注意到天上的乌云变得多起来,瞧着像是要下雨。
两人找到块还算干净平整的石块,柳桑宁扶着王砚辞坐下,自己却没有立马坐下,而是返身到了洞口。王砚辞目光追随而去,就见柳桑宁在洞口处忙活了一阵,用掉落在地上的一些灌木往灌木丛上搭了一些,将洞口遮盖得更严实。
做完这些,她才重新回到王砚辞身边坐下。
柳桑宁早就注意到了王砚辞的伤,她伸手要去撩他衣摆看看腿上,却被王砚辞一把按住。柳桑宁抬眼,不解地看向王砚辞。
“我只是想看看你伤得如何。”
王砚辞却被她看得不由垂眸,只嘴上说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不便看。”
柳桑宁却不以为意:“这里只有你我,还讲究这些迂礼作甚?现在没什么比你的伤更重要。”
说完她也不顾王砚辞是否还要说什么,用手拎着他衣摆掀开,又撩起他的裤管,便见到了一条血淋淋的小腿。
因王砚辞肌肤雪白,此刻鲜血顺着他的腿往下流,竟衬得血更红了。
他的袜子上已经被浸红了一片,但好在出血量不算太多,并没有落到地面来,想来一路上也未曾留下血迹。
柳桑宁看着,不由眼眶又是一红。
“你腿的伤口被划得如此深,你竟一路一字未说……”柳桑宁开口,声音一度哽咽说不下去。
眼泪顺着她脸庞往下落,她受伤的动作却没停。她将随身带着的手帕拿出来,拿了一条给他擦拭了伤口四周,又拿了另一条要给他包扎伤口。包扎的动作刚起,王砚辞忽然伸手递给了她一瓶药。
“这是金创药。”王砚辞言简意赅,柳桑宁听了先是一愣,随后一喜,赶紧接过给他将药粉涂抹到伤口处。她做这些并不熟练,过程中难免也会有不知轻重的时候。但王砚辞却从头到尾没吭过一声,更别说喊疼了。
见柳桑宁没有再哭,王砚辞紧着的心这才松开来。见她眼角还挂着泪珠,他像是不受控制一般,抬手将她眼角的泪轻轻拭去。
柳桑宁正在包扎他的伤口,被他的手一触碰,她手上动作没来由地加重,打的结猛然变紧。王砚辞下意识嘶了一声,可擦拭眼泪的手动作依旧轻柔。
柳桑宁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放轻了手上动作,又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裤腿与衣摆放下,双颊却早已通红。
她没敢问王砚辞为何要给她擦泪,只静静坐在他身旁,山洞里忽然间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柳桑宁才鼓起勇气又重新开口:“今天……多谢你。要不是你在马车里护着我,我可能已经身负重伤。你若不是为了先救我出去,只怕也不会受伤。”
柳桑宁说完,王砚辞却没有回答。她心中疑惑,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悄悄撇头看去,却见王砚辞不知何时竟脑袋抵在山壁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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