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刘懋陵打量的眼神过于不遮掩,阿柒忍不住皱起眉头,直直抬眸看回去,“四殿下如何这般看着草民,草民身上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这话说出来,武承安最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阿柒这人来了京城以后渐渐也学会了文绉绉的说话,有时进府里来遇上孙娴心和武靖,倒也能糊弄糊弄。
但这文气也就学了个壳子,真碰上叫她不高兴不舒服的人,管他是皇子还是天王老子,她也保准能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当着这么些人的面被阿柒问到脸上,刘懋陵多少有些尴尬。可看着半倚在暖榻上的武承安和把阿柒拉到身侧,明显要护着的孟半烟,他的心绪又很快平复下来。只抬手在自己鼻梁上摸了两把,不再多说什么。
“殿下,这个时候还是说说正事吧。”见刘懋陵这幅姿态,孟半烟很自然地把话接过去,“小拾,说说现在街面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是,东家。”小拾见孟半烟让自己说也不瑟缩,往前迈了两步从兜里掏出两页皱巴巴的纸,“这是今天早上开城门起,东南西北四张门出入城的情况。”
都说鼠有鼠道,上头要变天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往往并不是大家世族,而是市井底层的那些人。因为上面一点儿不起眼的动静和变故,就能让底下这些人一天的饭辙落了空。
从昨晚起宫里就没再出来人,平时收夜香的、等着给皇城挑水的苦力、被拦在城外等不到内侍来接的新鲜菜农,都敏锐地觉察到了不对劲。
有些人谨慎怕事,既知道不对就早早地躲了。但还有些人每天赚的钱正好就够一家子这一天的嚼谷,今天没赚钱回去就要挨饿。
所以即便没有活儿被专门的工头遣散,也只能硬着头皮留下来,有的去了码头找散工,有的蹲在城外路边等,等等看是不是过会儿就又有活干了。
这么一来,今天城里明显就多了些找活儿干的人,大家再互相一打听,很快就能知道是皇宫里出事了。
不过老百姓嘛,皇宫在他们心里那不就是琼浆玉液满地淌,酒池肉林似的地方,今天没人要菜没人倒夜香也算不得什么要命的事,甚至还有人戏谑着猜,是不是皇帝老儿真万万岁,已经不用吃不用拉,成仙了。
这些话他们说来都是笑话,但听在小拾耳朵里却心不由自主往下沉。之后他又让手底下那几个小孩儿往各处城门城外去看过,记录好所有数据之后,才找到阿柒一起来的侍郎府。
“宫里的采买后来还是出宫了,只不过那些个内侍说什么都不肯雇苦力,都是自己在干活,这种事以前可从来没有过。
从宫里出来的还有一些骑马往城外去的,看不出是哪里的侍卫,那衣裳制式我从来没见过。”
“之后我又往几个城门都去看过了,进城人最多的是西城门,等了小半个时辰就数出来不下五十个喜云楼的人进城,还个个都是练家子,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小拾脑子转得快为人也机灵,虽然跟着阿柒吃不得练武的苦,只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但要他看旁人是不是会武艺,还是一看一个准的。
“你确定?”武承安和刘懋陵都是刚从宫里逃出来的,再结合小拾的话,宫里到底因为什么出事,基本能猜个大概。
“确定。”小拾很坚定的点点头,“过年前喜云楼突然递帖子给东家,后来事情没成但我留了心,就往喜云楼去了几次。”
“他们那里面的人跟别处酒楼里的小厮的打扮就不一样,连鞋底子都是一个样式,比别处的厚些。旁人或许不在意,但有心人还是能分辨出来。”
因为从武承安那里知道喜云楼是大皇子的产业,还是他养掮客的地方。所以小拾起初也没在意喜云楼的人怎么那么多练家子,现在回头再想想,才发觉自己还是眼界太窄想得太少了。
几人聊得认真,连什么时候秋禾端着熬好的药过来都不知道。还是司马仪找过来时,才看见放在外间只剩几分温的汤药,武承安也难得不跟孟半烟磨蹭,端起瓷碗一饮而尽。
交换过信息的几人都清楚,隆兴帝这次生病和突如其来的动作,肯定都跟大皇子有关。而眼下刘懋陵所要做的决定只有一个,是静观其变还是主动出击。
武承安和刘懋陵、司马仪是入夜之后离开的。司马仪拿着孟半烟给的赵大的假路引出了城,京郊大营的驻地离京城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真算起来正好比喜云楼的位置多了一倍。
之前不知道大皇子在喜云楼养私兵,就不会有人往这方面想。现在再回过头来看,原来处处都是大皇子处心积虑的算计。
只要他不反,京郊大营的兵马自然也不会进京护驾。他反了,且不说死士行动隐蔽又快,就算京郊大营知道了也肯定不敢轻举妄动。
等到宫里得了消息派人下圣旨,他们再进京来勤王护驾时,恐怕皇帝的人头都凉透了。
现在只能让身上有武官职位的司马仪拿着刘懋陵的令牌去京郊大营要人,要是此举能成说不定还能赶在大皇子之前,先把喜云楼里的死士一网打尽。要是不成,起码也能让京郊大营警醒起来,别到时候出了事还什么都不知道。
武承安则跟刘懋陵一起回了四皇子府,他们能从小拾碎片一样的线索里猜到大皇子做了什么的原因,就是因为刘懋陵也干了跟他一模一样的事情。
只不过刘懋陵的胆子更大,他从南疆带回来的人一部分摆在明面上,四皇子府解封以后就名正言顺充当了四皇子府的守卫之责。
剩下两百精悍藏在暗处,是等到刘懋陵回到京城觐见过隆兴帝之后,才分批从各个城门口进来,悄无声息藏进四皇子府中。
刘懋陵明里暗里的人马加起来只有五百,要是宫里出了变故是逃出京城还是攻进皇宫,都必须快速决断。
所以他和武承安必须守在四皇子府里,万一真有什么事,刘懋陵带兵冲进皇城,武承安替他镇守后方,这个时候刘懋陵才更加确信,自己能依托信任的人只有武承安和司马仪。
看着儿子出门走远,孙娴心的心又跟着悬到了嗓子眼。她知道儿子心中有丘壑,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儿子的丘壑这么大,一时间心里也说不好是欣慰还是担心。
“母亲,夜深了回去睡吧。”
“半烟,你说他怎么就不能……”
不能安安心心在府里当个富贵闲人呢?后半句话孙娴心没说出口,也说不出口。
要是武承安真的一点野心都没有,此刻武靖被困在宫里,家中上下就只能傻呆呆地在府里等着,又或者是像京城大部分人家那般,上蹿下跳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打听消息。
“母亲,长安是武家的儿子,他要是跟寻常老百姓一样,没见识过山顶的好风光,做一辈子富贵闲人自是最好。可他见过,就无法再甘心了。”
孟半烟握住孙娴心的手,“长安是您的儿子我的丈夫,我们得让他去。能成功咱们娘俩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捞个诰命当当,实在命不好失败了,我陪着母亲便是,不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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