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又牵唇无奈一笑。
他不是一向输给她吗?有何可气的。
暗夜无边,一道青云梭子似的嵌在天上,穹顶便像是被划烂了一刀。
焦侃云已将并未找到罪证的事告诉了虞斯,比起这个,今夜绝杀道突然出没,又立即消失,令她更在意一些。
虞斯将她带到金玉堂,倒了两杯茶,邀她落座后才说道:“我布置的人手已经追出去了,且等着消息吧。方才我看见有一道箭力笔直射.入楼庭柘的房间,可房中灯火尽灭,书房反而挑得极亮,按理说,他们应该晓得,房中无人。”
“我也在想,他们为什么要朝房中射一箭。我大致检查过箭矢,并未藏有什么隐秘纸条。”焦侃云排除尽答案,得出结论,“既不是为了传递消息,也不是为了杀人,那便是威慑了。”
“绝杀道,绝不会做如此赘余之事。他们有组织、有纪律,只杀挂了单的人,立即动手,立即撤退。”虞斯分析道:“这些天,他们频繁骚扰樊京百姓,都选在白日,因为白日人流众多,兵马司想要顺畅地抓人,并不容易,而且百姓家中没有护卫,他们随意潜入一户,随意增伤,制造混乱后立即就能离开。
“做这些,都是为了消耗兵力、分散兵力。而他们消耗兵力,骚扰百姓,都是为了逼迫我们尽快出招。他们知道我们在保护思晏,也知道我们要把她当作诱饵,所以,他们也想要看到思晏被当作诱饵,出现在人前。然后行动,用他们的方法一击必杀。”
现在,是打明牌了。
话又说回来,“可他们若是冒着风险,在杀了太子之后,又威慑皇子,后果可大不一样了。”
焦侃云肯定地说道:“圣上必会盛怒,矛头就会对准远在北阖的绝杀道。若我们再有绝对的证据证明,太子是死于他们之手,便有了充足的理由出兵。”
虞斯点头,迟疑地说着,“所以……我怀疑,今晚这批人,是宫里那位的手笔。他在催促城内真正的绝杀道杀手,自乱阵脚。”
一切只是猜测,点到为止。毕竟要剿绝杀道,无异于再与北阖开战,北阖投降求饶,两边商和不过半年,陛下杀心真这么重的话,亦是有民怨的,并不是轻易就能促成。
正此时,阿离急匆匆地进来,惊惶禀报道:“侯爷!思晏小姐不见了!”
第31章 对准虞斯就捅!
石激千浪,焦侃云和虞斯同时起身,一瞬的慌乱过后,明白此刻冷静方为上策,便异口同声,“说清楚!”
阿离尽量镇定,猛地灌下一大口茶,将事情经过逐一叙来,“就在刚才,绝杀道的刺客们现身,他们似有指定路线,行进途经各大司府衙门,挽弓射箭,却不杀人,现下各司府都收到了一支刻有红字的长箭。
这般作乱后又如游鱼四散,所经之处,自是惊动了我们安排在樊京的弟兄们。弟兄们相继追出去,最后在寿王府相会,数百人打了起来,属下隐约察觉此事是冲着思晏小姐来的,便十分警惕,轻易不敢挪用一直留守在府中的兵卫,打算严防死守。可是……”
他一顿,将最为古怪之处说来,“可是那些刺客像是一早就知道思晏小姐的位置所在,并不往小姐的西苑去,反而往东苑拼杀,我们人多,他们竟也不遑多让,我心想,这哪里是刺客?分明是训练有素的……”在焦侃云和虞斯警示的目光中,他将“军卫”二字吞了回去。
接着说道:“当我再进思晏小姐的房中,想要将她转移时,已经探不到人影了!那扇门虽被打得时开时关,但我一直在门口守着,我都不晓得黑衣人如何将她劫走的!王妃出来时,见到满院的黑衣人缠斗厮杀,直接晕了过去,拖得我寸步难行,我只好先将她安顿好,才脱身回来禀报。”
焦侃云长叹了一口气,摁住皱起的眉心狠揉,“她不是被劫走的,她是换了一早准备好的夜行服,趁那道门被黑衣人打得开合之间,混进刺客之中,自己逃的。”
根据风来递过来的情报,思晏在戏班多年,很有些骗得到人的花架子,连虞斯都夸她长枪舞弄得不错,想来靠着飞檐走壁的戏班基本功,要趁这等大乱出逃,机会不是没有。
重要的是,这个机会,是宫里那位一手创造。看来她和虞斯合谋共创的说辞,还是没有瞒过圣上,圣上选择了不顾思晏的死活,要她离开寿王府和忠勇营的庇翼,去当饵子。
是为了太子吗?不是,或许也有。但更多的,是天家威严不可侵犯,他急不可耐,要立即把近日这批潜入樊京的绝杀道缉拿,他不允许有人在皇城脚下挑衅他的权威,一次又一次。更不允许,失去这个出兵剿匪的借口之一。
寿王府想必是领了陛下的旨意,与这批装作绝杀道的军卫里应外合,放思晏离去,王妃拖得阿离无法抽身去追,亦无法迅速回来禀报,现在木已成舟,真正的杀手便要出没了。
军卫即可立即卸掉刺客伪装,又有被一箭惊动的各司府官兵倾力出动,相当于整个樊京一同织就了一张天罗地网。
如今这张网只须暗中跟随思晏,静待反扑时机。
“侯爷,现在怎么办?”阿离自责得双目通红,毕竟年轻气盛,心力不足。
焦侃云看得心生怜悯,轻声安抚他道:“你家侯爷备有后手,虽不是十分把握,但至少有所准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思晏要逃,无非就是冲着北城门去,杀手要追,无非也是猜中她的行路方向,想来忠勇侯一早就从陛下手中拿到了北城卫调动令牌,只等城中掀起轩然大波,北城卫立即封城,自北而下,与追兵呈合围之势,将思晏和杀手一块包夹,此刻若是你们抄近道直往北城门,兴许能救下思晏。”
阿离一惊,“真的吗侯爷?怎连我都不晓得?”
虞斯调转视线看向焦侃云,只一眼,便收回,“刻不容缓,随我出兵。”
“带我一起。”焦侃云立即拽住他的衣角,“必要时,我有七成把握从军卫手中抢下思晏。”
虞斯反手将她手腕一拉,抱到窗边,吹响口哨,而后毫不犹豫地从三楼飞身而下,“走。”
那口哨一响,隐雾中一匹黝黑的汗血宝马甩蹄奔来,堪堪落在两人身下。虞斯甚至无须打马,胯.下驰骋之物便如黑箭般梭了出去,焦侃云被风扬起的发丝挂在了虞斯的唇边,他垂眸看了一眼焦侃云,提醒道:“它叫黑鱼,快如闪电,你要坐稳了。”
焦侃云坐在他身前,感受到属于黑鱼的速度,察觉出这不过是黑鱼的起步,遂目不转睛地阔视前方,微微俯身,拽紧缰绳,低声道:“侯爷,你才要坐稳了。”话落,猛夹了一下马肚,黑鱼兴奋至极,撒欢一般倏地冲了出去,险些将毫无准备的虞斯都给掀翻!
虞斯控住身形,怔然低头,木讷地看向怀中的女子。狂风乱吹她的发,额间晶莹的汗珠弹晃蹦跳,教人满目缭乱,他的鼻尖盈满冰山香海,清夜之中,她方才的声音这才随着气息乱如芥子,窜进他耳中,教他头皮发麻,刺激异常:
她说的是——“侯爷,你才要坐稳了!”
心脏,在灼热的胸腔中,剧烈跳动。
是慌的吧?她突然骑得这么快,吓了他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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