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虞斯的意思反而提点了她。难道,是圣上先为了孤立他,才有了她的这个话本?
焦侃云脸色惨白。也就是说,从圣上将虞斯贪污之事告诉父亲开始,自己就被圣上利用了,圣上不仅知道她与太子借舆论,剥剪贪腐之臣,还利用了这一点,利用她的话本,剥剪虞斯。
不是她误会了虞斯,而是圣上有心促成。
难怪父亲再如何担忧她与虞斯周旋,也没有让她停下写话本,更没有停止告诉母亲朝堂隐秘。因为此令来自圣上,所有隐秘,都是圣上授意,借她之手铲除奸腐,父亲不敢让她停。
眨巴两眼,她的背部渗出冷汗,提点虞斯?算了吧。若是她真猜对了,陛下一早就在利用隐笑剥剪虞斯,那她现在对虞斯的提点,就会变成圣上弄权失败的证明,怪罪到她,和她家人的头上。
遂又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对……所以,我不能停。”这下,是真的不能停了。
虞斯深凝了她片刻,知道她有心隐瞒,不愿再讲,便也没有继续追问,反倒说起她的道歉,“你说向我道歉,是真心的吗?”
焦侃云点头,摆出了自己的诚恳:“人有局限,我调查你的事迹,不知其曲折弯绕之深,竟只窥见一面。误会了你,让你夜夜辗转落泪,是我的错。”虽然这个误会,是圣上的手笔。“不过,偏见非一日可除尽,你总是蓄意勾惹,在我眼中,时不时的,依旧是个浪子形象……”
“我没有夜夜都掉…!”虞斯咬牙脸红,随即又抿了抿红唇,倒是并不在意她说自己有错,更不在意她点他蓄意勾惹的事,反而戏谑道:“既然你做错了,那我能不能,向你提一个要求作为补偿?”
这人很会顺杆子往上啊,焦侃云睨过去,微叹一声,“嗯,请便。”话落时她心口又猛然一紧,等等,这人不会提那种很过分的要求吧?
虞斯握拳抵住唇,轻咳一声,酝酿道:“我想……”尚未说完,眸中泪光无端澜起,焦侃云紧盯着他,十分紧张。思晏说他情绪异常激动时才会有泪意,究竟是什么令他情绪波动至此的大事?
焦侃云咬住了拇指:抱她?亲她?不,不够大。娶她?!不会吧,他勾惹她的法子过于花哨,应该没有那么谨重,再说了,现下他还这么年轻,风光无限,应该不着急这个啊。睡一觉?不不,那她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想要她以死谢罪?还不至于。或是自侮、自残谢罪?然后将她囚禁?虽然他是杀神,但结合她的身份来说,也不会……她好像是话本写多了,此刻思维过于发散。
到底还有什么可能呢?会是什么呢?焦侃云闭上眼,揪紧了缰绳。
却听虞斯缓缓地,故作从容地说道:“我想…牵一下焦侃云的手。”
焦侃云迷茫地睁眼,发自肺腑地说,“啊?”
画舫抵岸,怦的一声,撞醒了沉默中的两人。深吸气,鼻息间皆是湖水与青草混合的怡然味道,夜风缱入怀中,灯光绻上眉间,心间盈盈荡漾,飘忽而上。
好像有些唐突了,虞斯侧目觑她一眼,意在揭过这茬,“走吧,带你看看有没有钟意的宅院。”
焦侃云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跟在他的马后,等过了湖桥,两人栓好马,尴尬的气氛才稍微缓过来一些。
虞斯径直带她来到一处宅邸,推开门,便开始同她讲述,“这里倚靠水岸,大半时间都十分幽静,但因为不乏有贵人的画舫船只停落湖上,所以并不缺护卫驻守,且整片地域都属司家,自有差人巡逻,不会疏于防护。
“这座宅院坐北朝南,通透敞亮,但占地不算很大,一进一院,东西两厢,有溪道连贯,水源是这口井泉,很干净,随手揽水即可用作盥洗,东厢后有一方不算很大的浴池,管道连通外边的炉房,常有汤泉,用热水也很方便,十分适合独居。
“一应用物清净简洁,院中却有精致意趣可以观赏,譬如这棵杏树,结满果子,偶尔落下两颗,你若从那边探窗而观,可觉生动,也不必收拾,因为果子只会砸进这一池鲤荷塘,清澈的水中鲤尾探莲,偶尔跃起,也是一番意趣。
“嗯…宅院外,你方才也看到了,街道横贯,有许多商户,无比便利,他们平时不会大声叫卖,只会招呼入门的客人,所以吵不到你,大可放心。”
一口气说完,虞斯回眸看向她,“怎么样?还有没有什么要求?”
听他悉数盘来,焦侃云才惊觉自己竟然和牙人提了这么多要求,一时惭然,“没有要求了。挺好的。”
虞斯深凝着她,微俯身挽唇,轻缓道:“那你喜欢吗?”依旧是颔首,贪婪的眼神,仿佛别有深意。
不知他问的,还是不是这座宅邸。焦侃云仿佛被堵住了喉口,“喜欢”两字,说出来,就有些暧昧的意思了,她可不愿这般顺从,遂定睛,与他对视良久,顾左右而言他:“离开家我才知道,我还真是很难伺候。”
捏掌握紧,遮住唇口,虞斯眸光一荡,在拳头的掩饰下轻舔了下干涩的唇角,压低声音,试探着说了一句:
“我伺候。”
焦侃云倒吸气,更不知说什么好。她装作没听见,抬眼去看池央高大的杏树,意在点他猛浪,“也不知这果子酸不酸,正不正经?”
便又见他把手撑在栏杆上,故作游刃有余,却微微别过眼偷觑她,轻抬下颚道:“正经伺候。”
焦侃云耳梢通红,捏住栏杆,好半晌没说出话。这个天,黑得真是快啊,她好像有点在梦里了,脑子浆糊一般迷迷糊糊的。
他两只手撑得很开,一只几乎是放在她身前的栏杆,快要与她的手触碰在一起,侧目见她耳梢羞红,慢悠悠地牵起一抹笑,在她眼前的那只手便愉悦地轻轻屈起,敲打着栏杆。
焦侃云将视线放在他的手上,很快便想到在湖边,他说:
“我想…牵一下焦侃云的手。”
认真打量他的手掌,指骨如竹,颜色像羊脂一般,却很大,想象他握住银绯时,血管会盘错突起,手腕的薄肌和筋脉也会张开。
要食言吗?牵一下……是怎么牵?十指相扣?亦或是他合掌握住?要牵多久?一下是指一回,还是迅速?
不对啊,这贪官,焦侃云别过眼,拿捏她守诺,占便宜?
犹豫许久,她蹙了蹙眉,缓缓抬起手,伸到他面前,“只这一次。”
虞斯一窒,视线紧攫着探入自己眼帘的手,目光逐渐深沈,皓腕纤掌犹似美玉,若是搓揉捻拢,便会如面团一般,稍稍用力,还会起红印。
他气血有些翻涌,心头激跳,有意转过身,面向焦侃云,灼灼目光好像要将人给吃了。焦侃云的余光窥见,不得不同样转过身与他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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