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问道:“绕这么大的弯子,究竟是为了掌控侯爷,还是为了废后废太子,亦或是为了有理由出征?”
“一箭三雕不是正好吗?”焦侃云分析道:“辛帝最注重颜面与口碑,他惧怕口舌,难堪朝臣与百姓纷说。所以,血脉混淆之事,他定然不会走漏半点风声,只想着悄无声息地解决了‘污点’。
“恰是时,思晏出现,寿王将其身份上报,辛帝便派人去狼漠镇细查一番,得知她隶属于绝杀道,欣喜若狂……一个简单且完美的计划便成了。”
阿离终于明白,追问道:“所以,联络绝杀道的神秘单主就是圣上?”
“只能说,背后是他。但也许假手于人。”虞斯想到陈徽默和楼庭柘的联系,推测说,“二殿下亦是棋子。圣上让他去办最好不过,但此事内情隐秘,不可告知众臣,更不会直接告诉二殿下,让自己在儿子面前颜面尽失,所以,圣上写了密信,让他交给陈徽默,翻作北阖文,再送至绝杀道。”
焦侃云幽幽一叹,“圣上虽说是许诺了二殿下储君之位,但也教他登上了风口浪尖。须知我们追查太子案,查到他的身上,一是因太子病前,二殿下去探望过,二是因太子去世那日,东宫仆侍皆被赐死,我们认为唯有二殿下入宫面见了圣上,可以教唆,三是因陈徽默。
“如今看来,许是陛下有意引导,他让楼庭柘去探望阿玉,又让他在阿玉去世之日入宫,更是让他联络陈徽默。谁都逃不过圣上的制衡之道,有好处,就会得弊端。我们百般追查,早就摆出了这些疑点,朝臣也会怀疑,是二殿下杀了太子。一场污秽的血脉笑话,便被遮掩成了党争。”
虞斯点头,“我的线索推说得差不多了,思晏,说一说你的视角吧。”热水沸腾,阿离拿两根粗木棍挑起锅炉放到一边,虞斯不动声色地将其挪得离焦侃云的腿远了些,章丘找了一柄大勺来舀水,每只碗里都有,焦侃云便帮着递发一圈。
锅炉里留了些热水,虞斯有意等它凉一凉,并截断了一节衣摆丢进去烫净。
大家的动作稀松平常,没有人说话,沉默得甚至都有些阴暗扭曲了。
思晏将一切看在眼底。仿佛没有人责怪她,但大家绝口不提那样狠毒的一刀,又仿佛都在责怪她,只是迫于形势,隐忍不发。
她垂下睫羽,掩饰眸中的湿意,开口叙述,净是喑哑:
“我独自在狼漠镇长大,那里毗邻北阖,随时会受到绝杀道的骚扰,我孤身幼弱,被掳去实在不稀奇。我在绝杀道的师父是一名快要退休的老手,他有意收心积德,见我可怜,便收养了我,一边教我如何使用刺刀,发生歹事时好将对方一击毙命,一边却保我不参与绝杀道内的刺杀行动,偶尔一些望风凑数的任务交给我,我过得还算清闲安宁。
“但我也常常看到杀完人回来的弟兄们,满身是血,断手残足,肠腹拖沓。他们忌恨我的悠哉快活,要与我切磋筋骨,生死搏命,有时候我受伤,有时候他们受伤,伤筋动骨、鲜血飞溅之事常有。因我时常去胡元戏班做工,有手茧、有身手、会受伤,都是常事,没人会怀疑。
“可我厌倦这样的生活,师父的头发花白了,也再护不住我几年,既然我没有杀过人,那我脱离绝杀道,有何不可?这时候我遇到了虞斯,他将我的身世说与我听。那时候我真的很高兴,仿佛得了救赎,只想着把虞斯赠我的珠宝都献给师父,然后带着他一起赶紧离开狼漠镇,去樊京过好的生活。
“师父说自己半截身子已入黄土,不折腾了,让我走吧,去过好日子,所以我就独身跟着虞斯来了樊京,可我得知他十分警惕在樊京作乱的绝杀道,终究担忧他介怀我从前的出身,不敢将自己待过绝杀道的事告诉他,也惧怕他有一日察觉我会使刺刀,幸而男女有防,很多细节都因为他对待‘妹妹’的宽容小心而避过了。
“但没过多久,绝杀道托金玉堂给我送来了一封密函,对我颁布了第一个杀人任务。我十分疑惑,因我分明已脱离,来到了樊京,他们怎么还要找我?当我看到我要刺杀的对象是太子时,隐约明白,那必然是一笔让各位长老都心动不已的巨款,而找到我,是因为我如今的闺秀身份,要得手比他们容易得多。而且,一旦得手,我已非道中人,轻易查不到绝杀道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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