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完啦。
第62章 择选夫婿。
满座皆倒吸一口凉气,那声音直把地灯上的烛油都给晃落了,焰火猛跳,云起惊雷,正如他们此刻一颗沸盈的心。众人瞠目结舌地盯着她,期待她的“但是”。
“但是…”焦侃云猛一醒神,如愿说出下文,“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搂抱。我在大街上看见阿爹,怕被阿爹抓回家,就借虞侯爷的身形遮掩了下。稍有接触,形似搂抱,窥者私揣妄议,才传出那般。”
座上纷纷长舒一口气,交头接耳说还好、还好。唯有焦昌鹤拉长臭脸,“你既在大街上看见我,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阮玠挤开他,潇洒地一挥大手,“嗳,这不重要。”继而焦急问道:“绰绰,你为何答应与忠勇侯共度七夕啊?你说他对你很好,究竟是什么好法?如何好到了令你当物也要还礼的地步?你表姐虽是个狗祟的,却幸好撞见此事告知我们!正如你阿娘所问,莫非你对忠勇侯起了男女心思?”
焦侃云长这么大,头回被家人逼问是否与人有私情,她环视一圈,母亲的眼神尤其意味深长,看得她一颗心怦怦乱跳,嗓子也有些发抻,便迅速舔了下干涩的唇,“我欠侯爷的人情…欠许多,礼尚往来是我一贯的行事作风。不过是七夕,走一趟而已。”
阮玠登时怒不可遏,“好个趁火打劫的忠勇侯!”
贠国公更甚,“七夕是什么好日子,他倒是会挑!”
叶氏微蹙眉,“忠勇侯近期名声虽有好转,却始终不知底细,绰绰你了解他了吗?那些对你好、让你欠下人情的事,究竟是真心,还是手段?”
外祖母掂了掂折子,“忠勇侯以前与女子纠缠不清的传言奇多,你都知晓?还是择个清白人家,莫要沾染上这些事,万一真有被他负过的女子找上你,你岂不冤枉?”
就连坐在一边的阮绮珠都忍不住出声,“现在可不是和别人纠缠不清的传言啦!现在外头正是和绰绰纠缠不清的传言!金玉堂的话本子说穿了,以前的传言都是假的,和绰绰这个才是真的,两相里出双入对,私定终身!天灯焰火的事我还是从姐妹口中听闻,若不是我机敏压下,她们都快把这番手笔的两位主人公全给猜出来啦!”
“这怎么能猜出来?”阮玠不懂,“你莫要信口胡言!”
阮绮珠哼声一哂,“父亲懂什么!樊京城中有这样大手笔的人本就不多,七夕兰夜,各自交好的女眷们全都待在一块,圈子里缺了谁少了谁,几下里一合计一琢磨,女人的直觉是很可怕的!”
焦侃云蹙眉,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那你如何压下的?”
见所有人忽然全都注视自己,阮绮珠道,“她们说‘往年都是绰绰前后张罗,今年却不见踪影,是不是自有相会的情郎了?’我说‘家中在为绰绰挑选夫婿,那夜许是跟人相面去了。’她们便又说,‘那忠勇侯若是知道她与人相面,不着急吗?’我心中一凛,赶忙就说‘压根没他的事儿。’”
众人松了口气,确实算她机灵。
刚咽下,阮绮珠又道:“然后她们说起‘也不知那天灯焰火打花是何人所布,竟能处处抢在官府前头,且敢比官府布置的盛典还要盛大,显然是一位能接触到往年官府节会记录籍册的勋贵或高官……’我这才反应过来,那兴许就是忠勇侯为绰绰布置的!她们也反应过来,便问我‘绰绰那夜当真与人相看去了吧?’七嘴八舌地一闹,我虽紧张得不行,却也是斩钉截铁地说了‘我亲眼看她去与人相面的。’”
嘶…众人微妙地相觑一眼。
焦侃云郁卒,一针见血地道:“别人先问你我在哪,你说‘许是’与人相面,后问你‘当真’与人相面,你斩钉截铁说‘亲眼所见’。前言不搭后语,错漏百出,教人一抿就晓得是撒谎心虚了,还遮掩呢?”
阮绮珠一慌,捂嘴“呀”了一声,“对呀!还是你的脑子好使啊…可她们好像也没反应过来,之后各自嬉笑没说什么了。”顿了顿,她又恍然大悟,“等她们回去了,也会如我这般回过味来?”她有点心虚,又故作镇定厉色道:“你若不去不是什么事都没有!非要拿这个还人情?还不都是你自己!快跪好了!”
“你也给我下来跪好了!”阮玠大呵,“你什么都好,偏生这嘴比脑子快!这种事也能抖落出去!”
阮绮珠磨磨蹭蹭从座椅摸下来,在焦侃云身侧跪下,焦侃云见她鼓嘴吃瘪,想怪也怪不起来,兀自失笑,便又听焦昌鹤呵斥她,“笑什么笑!?你表姐说得没错!此事若传得满城风雨,都怪你自己!”
“嗳!此言差矣!”阮玠又不同意了,再次把他挤开,“这事说到底还是该怪忠勇侯趁火打劫!他独自坐拥一身污糟传言就罢了!还想祸害绰绰!”
阮慈却低笑着摇头,在一片唏嘘怒声中好整以暇,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慢悠悠说道:“绰绰都能离家出走,还能推脱不了一次邀约?我听你们争执了半晌,却没有一个人落到重点。”
焦侃云一怔,默默垂下头。
阮慈留了几分余地,轻言慢语,“绰绰的一句一言,分明可见忠勇侯确实对她不错。她眼高于顶,连公侯王孙都看不上,会看得上趁火打劫的情场浪子?她又不是蠢货,两相里接触这么久,可见忠勇侯的污糟传言,绰绰已尽数查证,皆是子虚乌有。可对?”
焦侃云点点头,言简意赅地总结:“他是个好人。”
两人慢条斯理地摊开一说,众人又是一口凉气倒吸。
外祖母第一个升起担忧,“就算他在情场上没有污名,可到底是从北阖杀回来的,绰绰若是偏喜将才,另寻旁的就是,忠勇侯…嗜血乖僻,诸臣皆惧,朝中上下对他都是绕行远离,可见其恐怖之处,岂是你能驾驭一辈子的?”
焦侃云讷然,她也没说喜欢,没说要驾驭啊。不知为何,脑海中盘桓的,是虞斯顺从地任她拉着辫子,脉脉对她说“给你当奴,我都画押”的样子。她摇摇头,再度摒去这些莫名而生的纷扰。
阮玠忙不迭地点头赞同,“绰绰,你放心,这些年,咱们大辛朝的武将虽因西匪之患锐减,却也正因为此,生出无数后起之秀,舅舅保准给你找到令你可心的少年将才,武德充沛,内外兼修!”
焦侃云干笑两声。相面这事,是一准躲不过了。她挑眉,也挺好,浑当欣赏美人了,而且确如表姐所言,如今风言风语都说话本里和虞斯私定终身的人就是她,她相个七八十人,便能对外辟谣。只是……她忽然想到虞斯泪眼婆娑地凝视着她,“先考虑我,好不好?”
尚在沉吟,焦昌鹤忽然唤她,“绰绰,即日起,你随我到吏部当差。”
焦侃云见他神色冷峻,没得商量,只好问道:“上任何职?”
焦昌鹤哼声,“随行书吏。”
从官到吏?是从天到地。焦侃云无奈一笑,“阿爹故意的吧?我的年纪阅历再低,好歹是陛下钦点,如今被撤职,也该留几分情面。”
焦昌鹤温言细语地道:“东宫辅官自来都由勋旧大臣兼任,训导太子,教学政务。多用勋旧,便是为了防止朝中势力与东宫势力割据,奸生间隙。独你一人年纪轻轻,无训导之责,只行辅佐之事,如同与太子结党。你自幼与太子交好,又有些学识聪慧,陛下乐得促成你二人‘狼狈为奸’,但更多深意你心里有数,我就不与你分说了。”
自然是为了让曾经意气风发的焦昌鹤听话。
焦侃云知道,父亲想将她护在身边。且吏部的书吏,外边都说是‘镶金边,捞油水’的职位,可以接触到的贪官污吏只多不少,父亲有意让她看看真正的昏暗之地,知晓他每日都是在怎样一片诡谲涌动之中独善其身的,还有心要吓退她,教她远离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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