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绰绰笑得,这回怕是更想去凑热闹!”
那厢,虞斯穿着一身绯红色织金龙凤纹长袍婚服,玉带束腰,平时高束垂下的墨发,今日尽数挽藏官帽之中,乌黑的官帽上,双翎挺立,红绒攒花,疏密有致的浓眉下灿目烂烂,薄唇与绒花一般红艳,黑与红本就典雅庄重之色,冠服一丝不苟的端正整洁,更衬他华贵。
通报之人却没说错,还没下马的时候,虞斯就被一群男儿们重重围困住,几番刁难下来,眉目都生出艳光。
前些日子他从焦侃云那听说了阮玠为弥补上次没能亲手杖责的遗憾,这次的棍棒足有稚儿手臂粗,他特意带了忠勇营十来个弟兄们,还请了司家命格最贵的老富人来散财贿赂,吟诗作对之人也不可或缺,若是钻究诗文半辈子的学士应不了对方故作刁难之辞,还有章丘这个专钻偏诗之人可以顶上。
然而到了现场他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众人对他何止是刁难,从放炮仗开始,就是一场比炸药还震荡的浩劫。
停轿后,一群小辈们缠着他要喜糖,看似正常,实则没见过拿出秤砣要把喜糖用斤称回去的,随后是问他讨要封红,看似俗例,实则也没见过直接上手往他怀里摸的,孩子们年纪尚幼,这必是大人们教的,且再如何牛鬼蛇神一般,他也必须微笑应对,几个副手还算有眼力,紧跟着就塞足了银两把人架开了。
紧接着,一群长辈们上来教他认亲,挨个记名字称呼倒是小事,虞斯记忆不俗,即念即认,只是记到后头,长辈们忽然说名字是乱报上的,和脸对不上,让他自己分辨谁是谁……幸好面前的是虞斯,他察言观色的本事放在此处帮了大忙,一番折腾后也是过关。
再之后就是长辈们按照旧习要他现场作诗,又因知他文武全才而加大了难度,要他将做的诗即刻舞弄成武,什么学究幕僚统统派不上用场,净是针对他一人的,谁都没法帮忙!虞斯高兴,对其言听计从,拿上银枪便赋诗于武,一字一招,耍了一段,围观的老百姓们乐不可支,浑似看杂耍,纷纷起哄,“再来一段!打赏!”
最后是重头戏,阮玠拿出棍棒要求虞斯履行赔礼日之诺,一干人得了指令一拥而上,北阖健将做不到的事他们做到了。
其中又以无辜陪焦侃云相面八十多场的阮祁方下手最重,一棍子敲在背上,虞斯甚至以为他为了今日悄悄习武了。再以风来下手最重,明显是还敬金玉堂斗武那一遭,前些时候,风来因一直随行焦昌鹤身侧,被禁军统领看中,入了禁军护卫队,每日不是巡逻就是训练,难得释放本性,笑得满面狰狞,打得毫不手软。
营众们在副手的暗示下,将最前头的少年推出去,“阿离,你去替侯爷挨!”
阿离仰倒众人掌中抗拒着惊嚷:“又是我?!!”
“一个都逃不掉!”
“小妹能被他骗走,忠勇营‘功不可没’!”
“那就都打!”
军众们足挨了十几下,心底暗自感慨幸好焦家的文人居多,比不上平时侯爷给的杖罚,打完都还嬉皮笑脸着,只虞斯一人挨得不是一个力道,少年郎君能娶到心仪之人,当然是笑得春风得意的,但是……打他是真痛啊!
到底不能把他打成淤青遍布的重伤,玩过一遭后停手,一路找人报喜,让新娘出门。
焦侃云被催促着盖上喜帕,福人唱念后扶着她起身,姑嫂姨母簇拥着她。她听见府外亲人们的笑声和围观百姓们的欢闹声,就知道是到了门前,有人朝她走了过来,携着冷冽的芳香,停驻在她身前,虞斯的声音猝然响起,“小婿前来迎亲,拜谢岳父岳母,还请二老放心,小婿当以命爱之护之,绝不教绰绰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便听爹娘应答,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昭示着已将人扶起。
阿爹拍了拍她的手掌,松开,气息颤抖,低声说道:“去吧。”
一双温暖有力的手便将她接握住,牵引着往花轿走去,入轿时,他还隔着盖头,迅速亲了一下她的脸,而后又状若无事地唤:“起轿!”
锣鼓队再次布开排场,报喜的唢呐也吹得震天响,画彩跟在花轿旁,心道姑爷确实是恨不得整个樊京城都听见啊,按习俗,花轿要绕城而行,到昏时才入府行礼,因此锣鼓唢呐也要一路喧沸,等到侯府的时候,画彩的耳朵都快被震聋了。
焦侃云也没好多少,耳畔嗡鸣阵阵,被虞斯牵出花轿时,嘀咕了一句,“头都给我震晕了…”听得面前的人闷声一笑,一把抱起她,跨过火盆:“娘子辛苦啦!”焦侃云轻笑,“还没行礼呢,信不信我现在下来扭头就走?”虞斯把她紧了紧,低笑道:“由不得你!”
他一贯狂妄,旁人也没好意思说他这时候抱新娘是不合礼仪的,只笑他迫不及待,“新郎一双眼睛长盖头上啦?还不快放下!”
周遭起哄声笑闹,虞斯才红着脸放下她,与她牵着喜绸迈入正堂。
司若锦端坐在高堂之上等候他们多时,昏时已到,她看了一眼侧边,傧相开始赞礼。
跪天地高堂,三叩九拜,夫妻相敬。
“礼成——”
思晏站在观礼位带头鼓掌叫好,她近期一直在府中帮忙打点布置,今日前来坐席的宾客众多,她又忙又累,但心底切实地高兴,难得在面上也露出灿烂的笑容来,随着一群不知是男方家还是女方家的姑姨们一起将两人送入洞房。
辛朝的风俗是,新郎先掀新娘的盖头,再出去吃酒应酬,掷枣撒果后,福人便笑呵呵地推着进程,呈上一杆秤,“请新郎掀盖头!”
焦侃云端了端面色,打算也学他七夕叩门时那样,展露最佳风华来。
一角被撩起,她随着那扑入眼中的光亮一寸寸抬眸,嘴角浮起一抹浅笑,在看见虞斯的脸时,朝他眨了下眼。
就见他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惊艳之色从眼中满溢而出。她失笑,“怎么了侯爷?这么没见过世面?”稍撩拨两下就要扑过来似的。
虞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那红唇一开合,直接夺去了他的大半注意,再施以嫣然巧笑,简直摄魂勾魄,他的脸肉眼可见地发红变艳,胸膛起伏,不禁坐到床边握紧她的手包裹住,放到自己唇畔浅啄了一口,“这是什么绝美的世面,我确实没见过……只想亲你。”亲够,亲透。
姑姨们拍手大笑,不再等他絮语传情,生把人拽了起来,“侯爷,这就想着洞房絮情话了?不出去宴宾客啦?”
虞斯一眼不挪,盯着焦侃云促狭的笑容,咬了咬唇,问道:“……是可以不去的吗?”焦侃云怎么生得这么好看!这么好看的焦侃云就穿着嫁衣坐在他的床榻上笑得眉眼弯弯,天知道他现在只想当个昏聩浸淫的恶霸,不想当什么规矩人!
众人齐声:“当然不行了!”
“侯爷!也不差这一时半刻!想陪新娘子,还是老实出去喝过酒吧!”
“新娘子还得洗面整装呢!”
虞斯微蹙眉,“这么好看的妆容,只给我看一眼就要都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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