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江无源好说歹说,她就是不愿一个人留在白鹿观。理由是白鹿观中只有老弱病残,连个会三脚猫功夫的护卫都没有,留在这里,不如跟着他安心。
“我不……你走了,我要是被人欺负怎么办……”少女蜷缩在他怀里,声音带着哭腔,好像失去依靠的小兽,将他当做最后的家园。
江无源再是铁石心肠,也感到胸中一阵阵抽痛。
“你不会被欺负的。”他说,“我会教你武功,让你可以保护自己。”
少女在他怀中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我能学会吗?”
“当然可以,”江无源说,“……你是我的妹妹啊。”
经过讨价还价,江无源答应每七日都来看她一次,教她习武强身,顺便带一些生活上需要的东西。
作为交换,她要留在白鹿观中客居修行。
“……好罢,反正你说了才算。”少女嘟囔道,一看便不情不愿。
江无源当天下午离开了白鹿观。但他多个心眼,始终怀疑姬萦是不是装失忆来骗他,故意在白鹿观外逗留了三天三夜。
在此期间,姬萦一切如常。
有时候,她会看着双手还未愈合的伤痕发神,仿佛是在疑惑自己怎么不光磕了脑袋,还伤了身体。但更多的时候,她该吃吃该睡睡,还会趴在窗户上,一脸艳羡看着院子里的小女冠玩斗草。
她的表现,或者说江无源的内心,让他终于相信她是真的失忆了。
骑在马上频频回首,带着满心担忧,江无源离开了白鹿观。他唯一不解的是,姬萦随身携带的木匣去哪里了,在姬萦失忆的如今,这个问题没人能够解答。
在他走后,那扇总是开启的窗户,不知不觉关上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姬萦的身体已经大好,但明镜观主和姜大夫依然不许她下床出房。明镜观主是个长相上就十分刻薄的女人,住在山下的姜大夫是她出家前的丈夫,每次白鹿观中有人生病,明镜观主就会叫山下的姜大夫上来看病。和严肃的明镜观主不同,姜大夫是个乐呵呵的人,从来没有因为明镜观主的呼来喝去就变了脸色。
姬萦在病床上数着日子,终于盼到姜大夫说她可以正常出门的日子。
当天晚上,一个小女冠给她送来平冠黄帔,姬萦本想跟她搭搭话,没想到她一张口,小女冠就像看到野兽那般惊恐跑走了。
姬萦无可奈何捡起掉在地上的衣物。
第二天早上,姬萦被白鹿观中的钟声惊醒。她揉着惺忪的睡眼起来,穿上黄帔布鞋,笨拙地将自己的长发塞进小小的黄平冠中。
她是最后一个赶到万法堂的,也是唯一一个早课迟到的小女冠。
姬萦刚想找个角落坐下,明镜沧桑冷淡的声音就从讲台上响了起来。
“迟到一炷香时间,罚你站到王重阳祖师面前静思两个时辰,今日的斋饭也没有了。”
姬萦瞪大眼睛看着明镜观主,明镜那高耸的颧骨似乎因为生气而凸得更高了。
“你觉得罚轻了?”她冷声道。
好汉不吃眼前亏,姬萦只好闭上鼓囊囊的嘴,可片刻她又忍不住张开了。
“王重阳祖师是哪个?”
万法堂一片寂静,无数小女冠或惊或恐地看着姬萦。
明镜紧抿的嘴巴都快被气歪了。
“你左手边第三个。”
姬萦走到左手边第三个手拿蒲扇的长须老汉前垂手站立,等明镜开始讲经了,她就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王重阳祖师,数他袍子上有几朵祥云。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万法堂中诵经声停止时,险些吓一大跳。鬼魂似的明镜观主就站在她身后,幽幽地盯着她。
“看出什么名堂了?”明镜说。
姬萦讪讪地摇了摇头。
“那看出什么疑问没有?”
“有……”姬萦说,“王重阳是谁?”
“……王重阳祖师。”明镜瞪着她。
“王重阳祖师——他是谁?”
“他是我们全真道的创始人。”明镜观主严肃道,“祖师曾说过,凡人入道,必戒酒色财气、攀缘爱念、忧愁思虑。白鹿观亦有相关戒律,一旦犯戒,哪怕你是客居修行,我也会严厉地惩罚你,甚至将你驱逐出观。”
“有女祖师吗?”姬萦故意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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