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尤一问,姬萦转身去寻徐夙隐。
两千来人的队伍,要想进城住店,即便不谈开销,也没有能够容纳这么多人的旅店。
为了拉拢人心,这些日子以来,姬萦和众人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每到夜晚,便将马车让渡出来,让队伍里生病的去睡。
两千来人的队伍,虽无法跟动辄上万的正规军相比,但足够叫山匪宵小之流闻风丧胆,自离开凌县以来,一路上平安无事,无人侵扰。
姬萦走过地上零星的火堆,轻手轻脚绕过一地熟睡的人,径直走向陡峭山壁下一丛唯有二人独享的篝火。
头发斑白的水叔最先察觉她的靠近,锐利的目光倏地抬起,看清来人是她后,又冷淡地垂了下去,无动于衷地搅拌着火上架着的一锅汤。
“大公子,水叔。”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姬萦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两人送上一个灿烂的笑颜。
水叔头也不抬,倒是靠在山壁上小憩的徐夙隐睁开了眼。
看清是姬萦,他神色并无变化,只是端正了坐姿,轻轻颔首,示意姬萦坐下。
或许是因为明暗变化的火光映照着,姬萦总觉得他比起白天,似乎憔悴了一些。
“徐公子,你为何不到马车里休息?”姬萦在篝火旁盘腿坐下。
“出来透透风。”
“你们这是煮的什么?”姬萦往火上的小锅里探了个头。
靠近了之后,臭烘烘的味道扑鼻而来,姬萦吓了一跳,连忙坐了回去。
原本对她视若不见的水叔见状,朝她投来批评的目光。
“别靠太近了,有几味药材,煮熟后会有恶臭。”徐夙隐轻声道。
“是谁生病了吗?”虽然是在提问,但姬萦直直地看着徐夙隐,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锅药是熬给谁喝。
“最近春寒,有些着凉了。”
他话一说完,便以拳掩唇,侧头向无人的一面轻轻咳了几声。不健康的血色从脖颈处开始蔓延,缓缓融化面上的雪白。
一旁的水叔连忙放下手中的汤药,拿起一旁搭在石头上的白狐皮氅披在他身上。
立春已过去许久了,徐夙隐的身上,却只有严冬的酷寒,感受不到春夏的气息。
她心生恻隐道:“要是需要大夫,或者缺什么药材,我可以骑快马去附近的村镇里找。”
“都有的,不必担忧。”徐夙隐的双肩终于平静,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再次看向她时,轻飘飘的目光好似一抹柳絮。
姬萦想起此行目的,连忙说道:“我们此去天京,我想改道凤州耽搁两日,若是大公子有什么要紧事,我们可以分头行动,再在天京汇合。”
“你怎么不叫我徐大公子了?”
“啊?”徐夙隐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话,打断了姬萦预先准备的解释。
“随便问问。”徐夙隐状若无意。
自然是因为凌县那一次,姬萦见他收留战乱中的无辜百姓,所以不好意思再讥讽他“徐大公子”。更何况,她还想拉拢他为自己所用。
但这种话,姬萦是万万不会说的。
“我听他们都叫你大公子。”姬萦装傻。
“唤我名字便可。”
已经将徐夙隐视为囊中之物的姬萦,顺杆子就往上爬:“夙隐兄,我刚刚说的话,你怎么说?”
本来像尊雕像不言不语的水叔,听到姬萦这么亲昵地叫出徐夙隐的名字,眉毛用力一挤,故作漠然的脸上露出一丝恼意。
姬萦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光叫名字就玷污他尊贵的大公子啦?要这样就生气,以后生气的时候多着呢!
看她怎么这样那样地玷污他家大公子!
“京凤本在一个方向,改道凤州倒不碍事。只是……姬姑娘,你去凤州做什么?”
“姬萦。”姬萦纠正他,“我直呼你名字,你叫我姬姑娘做什么?”
徐夙隐刚要开口,忽然止了话,朝她伸手探来。被篝火烤热的衣裳带着热气扑来,她下意识后退躲避,徐夙隐骨节分明的手指从眼前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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