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夙隐因咳疾加重,只好在家休养生息。因而此战除了当事人以外,没有第三个观战人。
徐天麟的武器果然是把威风凛凛的钩镰枪。姬萦已经见识过他此前将竹竿舞得虎虎生风的模样,因此一开始就全力以赴。
延熹帝赏的剑匣是个好东西,铁桦树珍贵异常,就是因为其木的硬度更胜精铁,寻常刀剑连在它身上留下一丝伤痕都做不到。随着剑匣一起赏给她的剑和弓,自然也非凡品,但比起剑匣来,还是要逊色一筹。
这般坚硬胜铁的剑匣,和纤长锋利的钩镰枪频频撞击在一起,锐利的金属声响络绎不绝,每次兵刃相接,都有火星绽落。
“锵!”
随着再一次力与力之间的比拼,徐天麟手中的钩镰枪被震飞出去,在空中旋转几周后,深深地插进了凌乱的草地。
姬萦的剑匣伴随着烈风,稳稳停在徐天麟的耳朵边上。
“按理来说,我应该让你赢。”姬萦开朗道,“但很可惜,我这人不喜欢输,所以只能让天麟兄见怪了。”
姬萦收回剑匣,举重若轻。
“你若是故意让给我,我反而会觉得你这人虚情假意,好没意思。”徐天麟满头是汗,一脸的痛快,“我虽然输了,但现下心情好极了。像你这样的对手,我还从未遇到过。”
“彼此彼此,”姬萦笑道,“自天京一战之后,我也是第一次打得这么痛快。”
徐天麟闻言一笑,率先在晒得暖洋洋的草地上坐了下来,毫不顾忌地往后躺去。
姬萦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剑匣仍立在地上。
她随手扯了根青草放进嘴里,叼着一上一下的玩,眼神漫无目的地飘向山坡下遥远的弯弯流水。
“从前,没有人敢真的和我打。”徐天麟说,“义兄的武力不在我之下,可他总是故意输给我。其他人更不必说。”
张绪真的实力姬萦还没见识到,但徐天麟这么说,看来此人不可小觑。
姬萦将此事默默记在心头,耐心地宽慰这位因为日子太顺畅而生出烦恼的小公子:
“你的身份在那里,也不怪他们有所顾忌。”
“那你呢?”徐天麟抬眼朝她望来,“你为何没有顾忌?”
“因为我是修道之人啊。”姬萦笑着说,“修道之人,连天都不怕,还怕你徐小公子皱皱眉头吗?”
徐天麟坐了起来,分外不悦地睨着姬萦:“别这么叫我。”
“那便还是天麟兄吧。”
“徐天麟就可以了。”
姬萦从善如流:“好罢,徐天麟——可以了吗?”
徐天麟的目光飘向姬萦刚刚发神的那条溪流,眼中忽然生出了几缕怅然。
“我父亲还未当宰相的时候,我们曾在青郊住过一段时间。父亲和义兄曾带我在那条小溪里摸过螃蟹。不过,这样的日子越来越少,等后来父亲当了京官,就更是没有了。”
“很多时候,我与父亲见面,还没有你们来得多。”
“我努力习武,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赶上义兄和父亲手下的其他得力干将。我不愿只做他人眼中的‘徐小公子’。”
徐天麟也不知今日自己怎么这么多话,等他回过神来,话已全都说完了,他看向身旁的姬萦,她正看着他的眼睛,笑吟吟地望着他。
他腾地一下脸就烧了起来。
“今日天气甚好,要不要跟我下水摸个螃蟹?”姬萦说,“摸螃蟹我也有信心不输给你!”
徐天麟好胜心骤起:“谁怕谁!”
说干就干,两人快步走下山坡来到溪边。姬萦毫不犹豫地脱鞋下水,叫徐天麟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你怎么说脱就脱,不会不好意思吗?”
“光个脚丫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姬萦说,“你们男子袒胸露乳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羞?”
“那是……男子跟女子到底不同。”
“修道之前,我是在山寨里长大的,可没你们那么多规矩要守。修道之后,就更不会守这些破烂规矩了。”姬萦才不理他,已经开始卷起袖口摸螃蟹了。
大约底线都是这么逐步拉低的。徐天麟听了,觉得颇有道理,要求一个先在山寨长大,又去修了世外之道的女人守寻常女人之道,岂非强人所难?
更何况,姬萦要是守了那些规矩,以后他和谁切磋,和谁下水摸螃蟹?
徐天麟深以为然,脱下皂靴和足衣也踩下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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