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罢,罢,罢……这或许就是朕的命了。”
延熹帝伸出僵硬无力的手,提笔在割地文书上签下自己的花押。
太极宫内室里,小太监的哭声更压抑悲切了。
“拿去给他们罢。”延熹帝放下笔,疲惫地闭上了眼。
殷德明抹掉眼泪,满面悲戚地双手收起那份文书,垂头缩肩往外走去。
过了半晌后,延熹帝听见宫外传来盔甲抖动,脚步离开的声音。
殷德明返回内室,一脸悲伤道:“陛下,他们已离开了。陛下想吃些什么,奴婢立即让御膳房送。”
“……不必了。”
延熹帝哑声道:
“宣纯容华侍寝。”
“……陛下?”殷德明未干的泪眼中露出惊讶。
延熹帝说:“宣旨之后,你抓紧时间,出宫去吧……莫要再回来了。”
殷德明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眼泪霎时涌了出来,悲怆的呼声脱口而出:
“陛下——”
延熹帝微笑着摆了摆手:“……去吧。”
殷德明含泪退去后,延熹帝站起身来,他踱步到窗前,撩起罗帏,往窗外晦暗深沉的夜色中看出。
巍峨的宫殿之间,廊下的红灯笼随风摇曳,如同星河洒落人间。窗棂外的宫墙层叠起伏,高耸威严,月光斜照其上,映出斑驳的影子,光影交错中,沉浮着夏室往日的繁华与荣耀。
这恐怕是他最后一次,眺望这座天京皇宫的赝品。
不知过了多久,太极宫的宫门外响起了环佩叮当的声音,皇后脚步匆匆地走入太极宫中。
延熹帝早有预料,转身看向徐皎皎。
“皇后果然来了。”他笑道。
徐皎皎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延熹帝,以往她坏他的事,他不是刻薄讽刺,就是恼羞成怒,今日神情却不同于往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臣妾听说……陛下要召纯容华侍寝?臣妾以为不可,纯容华……”
“朕若直接召皇后,是见不到皇后的,因而才出此下策。”延熹帝背着手缓缓走到内室中央,看向笔墨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御案,笑道,“皇后可知,朕刚刚签了什么东西?”
徐皎皎面有迟疑:“臣妾身为后宫女子,不得干政,不知陛下所言。”
延熹帝但笑不语,一路走,一路打翻灯笼蜡烛,碳炉香薰。零星火星飞溅到纱帘罗帏上,很快就燃了起来。
“来人拦着陛下,救火!”
徐皎皎大喊大叫,却没有宫人现身阻拦。
“朕刚刚签了和匈奴的割地文书。”延熹帝不慌不忙,轻声道。
徐皎皎面色大变,忍不住道:“陛下为何要签割地文书?义兄还在前线,有父亲在,陛下万万不到割地求饶的程度。”
延熹帝大笑起来,笑到最后,他擦掉眼角的泪珠,怜悯地看向徐皎皎。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一无所知,死了,也可以做个快活鬼。”
徐皎皎心中警铃大作,脚跟往后退去:“陛下想做什么?”
“朕保不住大夏江山,朕是千秋罪人,朕无可辩驳……或许,这就是时也命也。上天,注定要朕做这个亡国之君。”
他笑着朝徐皎皎走了过去。
徐皎皎转身欲逃,发髻已被延熹帝抓在手中。他原本瘦弱的手,在这一刻充满了力量,好像他的生命之火,已随着主人的死志完全燃烧起来。
徐皎皎被他扯着头发推搡摔倒在地,头撞上御案的边角,眼前一阵金星飞散。模糊之中,延熹帝已跨上她的身体,掐住了她的脖颈。
“要恨就恨你父亲吧,是他把你送到我面前来。”
徐皎皎拼命挣扎,手脚并用,无奈延熹帝无论如何被她殴打也不肯松手,逐渐稀缺的氧气让她视线越发模糊,挣扎的力气也越来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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