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艘连环舟上有半百苦力,失踪的那名苦力名叫姚游,是不久前因战乱流落到暮州的,一直都在码头做苦力维生,因为老实肯干、沉默寡言,所以这次选人出船,码头管事也将他加入了名单之中。
姚游肯定是假名,姬萦让见过他的苦力口述长相。
“长相嘛,没什么特别的……眉毛长得比常人更长一点,细细的两条挂在眼睛上面。”
“人微胖,但是长得不和气。笑起来的时候和板着脸的时候像两个人。”
“不说话的时候有点吓人,嘴唇很薄,不长胡须,很奇怪。”
一条条线索在姬萦脑海中拼凑出一张人像——殷德明!
延熹帝身旁的御前总管!
他带走了霞珠,是想为延熹帝报仇吗?
霞珠落在他手里,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但姬萦不能停下,船队不能停下。她不光为要霞珠的安危负责,还要为身后的数十万慕春百姓,乃至天下百万大夏百姓负责。
在徐夙隐的安慰下,她强忍着心急如焚,不得不下令船队继续往青州码头进发,同时传令给万灵节度使——人在他们的地盘上丢了,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一定要把人找回来!
接到命令的万灵节度使急得团团转,连忙动员了整个万灵范围内的衙门,四处寻找失踪的霞珠。
青州城门处,却有一个中年寿器匠驾着牛车,拉了一车棺椁入城。
牛车没去寿材铺,却停在了宰相府的大门前。
门前守卫蜂拥而上,无数长枪对准了寿器匠的喉咙,后者不慌不忙地开口说道:“我是延熹帝身旁的前御前总管殷德明,带了礼物前来拜访宰相,还请通传。”
宰相府内书房,徐籍刚听说了慕春的连环舟出现在青州河流域,正向着青州码头而来,后脚就听见了在火事前逃跑的前御前总管殷德明自投罗网。
他沉吟片刻,令书房里的晁巢去带人进来。
晁巢领命而去,不久之后带着殷德明和他的一具寿器返回。
徐籍站在书房门口,一身深蓝锦袍不怒自威,他看着那具寿器,不怒反笑道:“这就是你给本相送的礼物?”
“奴婢为宰相准备的礼物,在棺椁里面。请容奴婢打开一览。”
徐籍点了点头。
殷德明上前推开了寿器沉重的棺盖,里面是一个满面惊恐的女子。正是失踪一日的霞珠。
霞珠此前在船上,不知被谁敲了一闷棍,再醒来后,便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摇摇晃晃的棺材里面。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一直到此时,才终于重见天日。
她本想下意识逃跑的动作,却在看见不远处背着双手,面色严肃的徐籍后,瑟缩了回去。
她当然记得,是她用砚台敲伤了延熹帝,以至于他在大火中丧生。
无论按哪朝哪代的律法来,她都逃不过诛九族的命运。
她被带到这里来,是因为他们要治她的罪吗?船上的小萦怎么样了,公子怎么样了?还好她举目无亲,没有九族可以诛杀,要杀要剐,她一人承担就好。
虽然心里想得坦荡洒脱,但霞珠的身体,还是诚实地在徐籍的注视下颤栗起来。
那具囚禁她的棺椁,在此时反而变成了她的围墙,好像可以从徐籍的威压中保护她一样,她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这丫头就在叛贼姬萦的船上,定然是对姬萦的计划了如指掌。宰相审问审问,便一切明了了。”殷德明低着头,袖着双手,深深弯着腰,“奴婢自知罪不可恕,愿意接受任何处置,但还是斗胆请宰相看在奴婢将功赎罪的份上,让奴婢在死前全一个念想。”
“哦,什么念想?”
“奴婢在宫中还有个与奴婢一同进宫的同乡,有一二十年的交情了,她在御膳房当差,现在奴婢不在宫中了,怕今后有人欺负她,想替她向宰相求一个出宫的恩典。”
宫中太监宫女结成对食的不少,只是为了对食甘愿自投罗网的,徐籍倒是第一次看见。
他笑道:“看不出公公还是个情种,她叫什么名字?”
“这张纸上写了她的名字和籍贯,宰相拿去宫中一问便知……”
殷德明从袖中摸出一张叠起来的白纸,露着谄媚的笑容,恭敬地低下头趋步向前,一如从前在延熹帝面前时那样。
只不过,他的手在连日的体力活劳作下,已经变得黝黑皲裂,不复从前白嫩的模样。
他的头发,也已经从一头黑发变得斑白。
唯有他自己才知道,为了这短短几步距离,他付出了什么。
当他走到徐籍身前时,忽然从那张薄薄的白纸中抽出了一张刀片,神情勃然可怕地向徐籍的脖子划去!
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这一遭,霞珠完全愣在棺材里,晁巢中途反应过来立即冲向徐籍,但也已经来不及了,徐籍本能地向后仰倒躲避,刀片从他的锁骨上刚好划过,片刻后,鲜血接连不断地从刀口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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