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窦晏平飞奔着来到苏樱面前,想要握她的手,又知道不妥当,强忍着缩回来:“念念,你,你想起来了?”
苏樱心里砰的一跳,看着他满是惊喜的脸,这才意识到方才不经意时,竟把真实的心思流露出来了。连忙将脸上的欢喜收敛些,安静地看着他:“想起什么呀?”
里里外外全都是裴羁的耳目,一旦让裴羁发现破绽,必定会严加戒备,她再想逃脱,千难万难。
窦晏平低低啊了一声,在怅然与失落中低了头,觉得眼梢发着烫,许久,涩涩一笑:“没什么。”
是他的错觉吗?方才她对他一笑的时候那么自然,甚至她眸子突然间亮起来的模样,也是他刻骨铭心深藏着的记忆。也许是他太想念她了,以至于生出错觉吧。
怔忡着,慢慢说道:“今天觉得好些了吗?”
苏樱看见他发红的眼梢,心里也觉得难受。她不想骗他,可事实上,她却为着各种原因,一次又一次骗了他。轻声道:“好多了,沈医监说再过几天就可以吃些补养调理的药膳,不必再吃药了。”
“那就好。”窦晏平无声叹了口气。即便她不曾想起他,但只要她身体无恙,他也就知足了。
“坐吧。”苏樱指指窗下的坐榻。
看他低着头一脸怅然,苏樱心里越来越酸涩。她恢复记忆的事情可以让卢崇信知道,因为卢崇信隐忍狠辣,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一定能把消息瞒得水泄不通,但窦晏平不行,他太正直纯良了,很容易在言行中露出破绽被裴羁发现,亦且一旦他知道了真相,必定会竭尽全力想要带她逃走,裴羁在魏博势大,到时候必定还会连累他。
看着窦晏平在榻上坐下,苏樱便在他对面坐下,轻声问道:“裴郎君说你今日和他一道赴端午宴,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呀?
“席间在说公事,我一个外人不好在那里待着,又惦记你,”窦晏平觉得她把裴郎君三个字说得又轻又软,大有一种亲厚稠密的感觉,心里酸涩着转过了脸,“眼下龙舟赛应当也决出胜负了,也许他也快回来了吧。”
苏樱心中一动:“他们在说什么公事?”
漳河边。
酒过三巡,裴羁抬眼,不动声色看过场中诸人。
薛沉与黄周两个坐得相邻,时不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边上李星魁偶尔也插一句话,但比起先前三个人说说笑笑的情形,显然已经疏远了几分。旁边几席上其他营寨的将领小声议论着擢升郎将之事,时不时看薛沉几个一眼,满脸嫉妒不平难以掩饰,却又不敢做声。
裴羁慢慢又饮一口雄黄酒。
牙兵待遇远远高过其他营寨,早已引得众人不满,此次嘉奖又只赏牙兵不赏别人,两方积怨只会越来越深,如此,则牙兵若想有什么动作,绝不能得到外援。
而薛、黄、李三人之间,随着李星魁实力减弱,矛盾也渐渐浮上水面,牙兵中除了这三家尚有中郎将乔晦实力不弱,乔晦是薛沉的表弟,定计之初他便看好了,这一计,关键一环在于李星魁。
他虽然放了话说李星魁战功最高,可得一个名额,但以薛沉和黄周一贯跋扈的做派,绝不会就这么算了,上有薛黄两个想要按下李星魁维持现状,下有乔晦野心勃勃一心想上位,李星魁日子不好过,自然会生出异心,到时候便是他出面援助之时。
当!又一声锣响,龙舟冲到最后一个赛点,距离终点只剩下数丈的距离,此时李星魁的船在最前面,紧跟着是薛沉的船,田午的船紧跟其后,她一向好胜,此时亲自坐在船头划桨,口中高喊着号子,带动众人跟她步调一致,催着那船如飞一般往前冲刺,激越鼓声中一点点越过薛家船,又奋起追赶最前面李星魁的船,近了,更近了,田午眉飞色舞,在喊号的间隙里高声叫了声:“阿耶!”
田昱闻声回头,看见时眉头便是一沉。
裴羁也看见了,这条船原定的领队是田承祖,胆略机变都不如田午,往年也曾经带船出站,都是排在三四的位置,哪知今年田午突然踢开田承祖自己下场,一下子扭转了局势。
眼看田午就要超过李星魁,然而今日的计策中,李星魁夺魁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环,又岂能让田午破坏。
裴羁起身出棚,举杯凭栏,右手向下重重一压。
凤目微扬,带着警告望着田午,田午眉头一抬,越过他再看棚中时,田昱沉着脸,右手一推,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田午低头,嘴唇勾了勾,手中船桨重重向水里一探,再划动时方向却突然与其他人相反,全船步调骤然被打乱,片刻凌乱间,只听得两岸观赛的百姓齐齐发一声欢呼,李星魁的船已抢先冲过了终点。
“恭喜李将军拔得头筹!”田昱已立刻站起,举着酒杯走向李星魁,“我敬李将军一杯。”
李星魁连忙也站起,平日里对田昱并没怎么放在眼里,此时却因为那两个郎将名额并着五十名牙兵的名额,满心里都想要亲近,举杯向田昱躬身低头:“属下不敢,惭愧!”
“呵!”薛沉黑着脸,看着田午的船第二个冲过终点,跟着才是薛家船、黄家船,“太阳打西边出来出来了,今年竟是母鸡打鸣!”
他明里说的是田午,暗地里却也带上了李星魁,李星魁笑容一滞,田昱带着安抚拍了拍他的肩膀,扬声道:“来人,把彩头给李将军送上!”
侍从抬着那堆箱子全都送到李星魁面前,黄周黑着脸灌一口酒,彩头没人稀罕,难受的是面子上过不去,谁知竟是最弱的李星魁得了这么多好处!
锣鼓声中,最后一条船也冲过终点,裴羁走回棚中坐下,想起窦晏平已经走了几刻钟,心里便有些焦急。龙舟之事已毕,眼下还需等着圣旨,这圣旨几时能到,几时能回去看她?
“裴三郎,”耳边一声低唤,田午大步流星进来,一扭身在他对面坐下,“我帮了你这么大忙,你该如何谢我?”
裴羁抬眼,淡淡道:“将军非是帮忙,乃是补过。”
今日必须让李星魁赢,把李星魁的体面抬到最高,才能最大程度激发薛黄二人的不平,田午不懂关窍,一味争强好胜,险些误事。
“你太好强,今日险些坏事,”边上田昱也听见了,低着声音,“以后休得如此莽撞。”
田午笑了下,拿过裴羁的酒杯握在手里把玩着,半晌,幽幽说道:“阿耶和裴三郎既有安排,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难道要防着我不成?”
“你女儿家,机要公事不需你插手。”田昱道。
“女儿家怎么了?女儿家就不是人了?”田午一口饮尽杯中酒,撂了杯子,“我上阵厮杀的时候阿耶怎么不说我是女儿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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