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午一口干了,笑道:“让你敬裴三郎呢,你怎么又来敬我?”
“裴宣谕智谋第一,午将军武功第一,”黄周笑着看了眼主位上的田昱,“我钦佩已久,便一起敬了。”
“是啊,”新提拔上来顶替薛沉的牙将史代附和着说道,“有这一文一武,咱们魏博才能长长久久,一直兴旺下去!”
“裴宣谕跟午将军真是天作之合,”立刻又有人附和,“简直是老天爷特意配合了,送来给咱们魏博的。”
七嘴八舌的喧嚷声中,苏樱安静地坐着。这些天的疑惑此时有了答案,原来田午打的是这个主意。
主位上,田昱看着裴羁越来越沉的脸色,心里有点忐忑。按理说他是主上,不该怕一个僚属,可裴羁偏有这般能耐,让他这做主上的也不敢对他稍有冒犯。但今日这一步,又不得不试。田承祖端午那天丢了那么大脸,军中谁都瞧不起他,魏博总不能后继无人。
堂中又一个吏员笑嘻嘻地开口:“若是裴宣谕跟午将军凑成一对,咱们魏博可就后继有……”
啪!鹦鹉杯拍在案上,流光溢彩的杯身碎裂成两半,苏樱低眼,看见湛清的酒液缓缓顺着酒案滴落,裴羁面沉如水:“我自有妻。”
手被握住了,苏樱抬头,裴羁端然跽坐,目光慢慢看过堂中每一个人:“吾妻苏樱,我心所属,若有人再敢轻慢,休怪我不留情面!”
堂中一时安静到了极点,连伎乐都不敢动,停止了演奏。裴羁紧紧握着苏樱,在澎湃的心潮中,突如其来,一阵深沉的哀恸。
若是他能早些意识到这一点,多好。
苏樱沉默地看他,他的目光那样灼热,让她不由自主生出恍惚,他这样子竟像是,真的爱她。
“奏乐,继续奏乐。”田昱头一个反应过来,叹口气看了眼田午。不可能了,裴羁从来说一不二,他辛苦挣下的家业,终不知要落到谁手里了。
田午慢慢放下酒杯,脸上一贯满不在乎的笑容消失了,目光沉沉,看着杯中酒。
乐声再又响起,舞姬踩着鼓点重又摇摆旋转,众人掩饰着尴尬,更大声地开始说笑。苏樱低着头,看见明里暗里无数道窥探的目光,让人觉得不自在,百思不得其解,心里恍惚到了极点。
“念念,”裴羁低头,轻声问道,“累不累,要不要回去?”
是想回去,但,堂中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也让她听见了不少有用的消息,苏樱摇摇头:“不急,等结束时再走吧。”
余光里瞥见张用在门前一晃,顺着墙角走了过来,裴羁松开她向边上挪了挪,张用低头弯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到处是歌舞声、说笑声,苏樱听不见,看见裴羁沉肃着点点头,望向主位的田昱。
必是有事,会是什么事?苏樱忍不住,轻轻抓一点他的袍袖:“哥哥,是不是有事?”
“建安郡王御前失仪,罚俸一年,贬往代州。”裴羁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苏樱闻到他唇齿间浓郁的酒香,看见他薄醉中潋滟的眸光,一瞬不瞬看着她。他答得如此之快,似乎根本不曾考虑过这些机密公事能不能说给她听,让她突然想起这些天里,她是可以随意出入他书房的,包括那个放着机要的套间。
他信任她,不曾对她设防。
日色从高处的花窗投下来,斑斑驳驳,光点落在他素色衣袍上,他低着头看她,目光专注,漆黑瞳仁中,安放着她小小的影子。
苏樱慢慢地,握住他的手。
她确定了,他现在,爱着她。
第73章
日色从高处的花窗照进来, 越过镂空的缠枝莲花纹,在她身上落成星星点点莲花样的光影,裴羁看见她突然笑了, 光影细碎, 在她眼中揉成点点闪亮的星子, 让人的呼吸突然停滞, 在容光丽色前不由自主地膜拜, 又生出深沉的恐惧。
这光, 这影,这笼着一层光影的她, 像最轻最美的梦幻, 稍不留心, 立刻就会从眼前消失。裴羁在恍惚中紧紧抓住苏樱的手:“念念。”
“哥哥。”苏樱轻声唤了句, 眼睛望着他,松开他的手。
他立刻又伸手握住,那么紧, 灼热的手心里薄薄一层汗,他一瞬不瞬看着她, 那么专注, 跳脱出周遭喧嚷欢笑的背景,仿佛这世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似的。
苏樱弯了眼梢, 向他又是一笑。
以为他只是沉迷于她的颜色, 只是贪恋占有, 谁能想到, 裴羁竟然爱她。
那么, 就是他的不幸了。
散席已经是未正时分,苏樱久已不曾在这种场合待这么久, 觉得累,靠着车壁小憩,车子突然停住了,裴羁低头钻了进来。
“累了?”他轻着声音。
苏樱点点头,下一息他弯腰托住她的腰腿,轻轻将她抱起在怀里。
苏樱皱眉,有点抗拒,随即又释然,他靠着车壁扶着车窗,身体形成一个安稳贴合的坐垫,牢牢将她拢在其中,低声道:“睡吧。”
比起座位,的确舒适许多。苏樱闭上眼睛。
车子摇摇的重又开始起行,也许是累了,也许是他抱得太稳,也许是他身上的酒香熏得人昏沉,只是一瞬,苏樱便睡着了。
裴羁低头,满腔爱意翻涌着,轻轻在她唇边一吻。想着只是一下,却像嘴馋似的,怎么吻都不觉得够,但她已经睡着了,他不能吵醒她。极力忍着,调动最大意志才能放开她的唇,怕她睡得不好,小心翼翼调整着姿势,让她的头枕住他的臂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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