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用心下一宽:“是。”
要走时突然被裴羁叫住,他语声突然低沉下去:“娘子还不曾脱身?”
“不曾。”张用回头,“张法成派士兵守住了粟特会馆,眼下还在想办法。”
“拿这个给娘子。”黑暗中一个沉甸甸的东西交到他手上。
张用迟疑着,猜测着,就着黯淡的月光一看,一块御字令牌。临行时太和帝交给裴羁通关调兵所用,也是保全性命的要紧物件,有这令牌在身,哪怕张伏伽起什么异心,也要再三掂量才行。张用心中一紧:“郎君,这个还是留着吧。”
“拿去给娘子。”裴羁沉声道。
他并不是不知道这令牌能够保命,但只要她能平安,他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粟特会馆。
苏樱从浅梦中惊醒,张用在帐子外:“娘子,郎君命我把这个给你。”
苏樱披衣坐起,打起帐子,接在手中。沉甸甸一块令牌,御笔签押,便是她不懂,也知道有多贵重。在恍惚中抬眼望向黑漆漆的窗外:“他,怎么样了?”
第87章
二更鼓响时, 宋捷飞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急急叫道:“来人,来人!”
门外人影一闪, 是刚刚赶回来的张用:“员外有什么吩咐?”
“去查查城门守卫, 有没有谁的妻子或者母亲, 哪怕岳母也行, 反正是跟家里有关系的女人, 看看有没有在名单上的!”宋捷飞急急说道。
张用心下一宽, 忙道:“郎君也是这么吩咐的,方才我已经通知了吴藏。”
“裴相也是这么说的?”宋捷飞喜出望外, 披着衣服来来回回走动, “那就好, 那就好!”
心里欢喜到了极点, 他想了整整一天,觉都不曾睡,模糊想出了那张名单可能的关联, 方才虽然叫人,但自己心里其实没底, 可既然裴羁也这么吩咐, 那么他应该是想对了。“裴相还有什么吩咐?”
张用道:“郎君命吴藏去找账本,若是拿到了, 还请宋员外尽快誊抄一份放回去, 免得被张法成看出破绽。”
“好, 没问题!”宋捷飞到这时候, 才明白裴羁带他前来的深意, 他不但能够理账,还擅长模仿笔迹, 惟妙惟肖,难道裴羁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到了所有可能?果然是不世出的英才!宋捷飞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忙剔亮了油灯,“去找些纸来!”
三更刁斗响过,一条人影摸进节度使府,敲响了张法成的房门:“二郎君不好了,城南着火了!”
“什么?”张法成一骨碌爬起来,“干什么吃的?怎么能着火!”
沙州干旱少雨,一旦着火极难控制,机要文书烧毁还在其次,最怕的是引发大火惊动张伏伽,万一被张伏伽发现他私宅的秘密,十数年的筹划就要毁于一旦。
张法成拽了件衣服披上,匆匆忙忙刚出大门,第二个来报信的也赶来了:“二郎君,火扑灭了已经!”
张法成松一口气,沉着脸道:“以后都给我谨慎着些!”
大门重又锁闭,张法成进去了,漆黑客院中裴羁合上窗帘,走回房中。
看样子吴藏已经动手了,也许今夜,账本就能拿到。
在黑暗中闭目坐在榻上养神,边上沙漏无声无息流逝,许久,后窗上轻轻一响,张用进来了:“郎君。”
裴羁睁开眼,张用呈上一本卷册:“找到了。”
帷幕拉起,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裴羁匆匆看过一遍,递还给张用:“让宋捷飞重点核查军备费用和右军营。”
那本花账上每年军备维护和更换的数目很高,但这本账上极少,如果属实,那么沙州城的守军很可能十来年不曾维修更换过武器盔甲,一旦起了战事,对于装备破败的士兵来说,立刻就是灭顶之灾。而军饷开支本该是军费中占比最大的一头,但这本账上却开支很少,而且主要集中在右军营,那么沙州其他驻军的军饷必然经常拖欠,士兵拿不动军饷必然心生不满,则军心不稳,又焉能守住如此重要的城池?
张用接过来藏进怀里,裴羁思忖着吩咐道:“宋捷飞誊抄之后,立刻将摹本放回原处。”
“是。”张用答应着要走,忽地听见裴羁又道:“等等。”
张用连忙停住,半晌却不见他开口,只得问道:“郎君?”
在黑暗中,终于听见他低低的语声:“令牌交给娘子了?”
原来,还是惦念着苏樱。张用心中感慨,忙道:“是。”
裴羁顿了顿,许久:“她说什么了吗?”
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惨然。她还在恨着他吧,又怎么会有话跟他说。他自作自受,无可辩驳,这锥心刺骨,无时无刻不死死纠缠的悔恨,注定是他一生都要背负的沉重包袱。
却突然听见张用道:“娘子问郎君现在怎么样。”
脑中有片刻空白,随即轰然一声,似有什么突然坍塌,或者突然灼烧,裴羁在近乎晕眩的狂喜中急急站起,袍袖带到了帷幕,飘荡着,扑在脸上:“你说什么?”
“娘子问郎君怎么样了,”黑暗中影影绰绰,张用看见了飘起的帷幕,看见帷幕后摇摇欲坠的身影,下意识地扶了一把,“我答说郎君很好,只盼娘子尽快脱险。”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看书看累了就去欣赏音乐美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