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冷静下来。
这般过不去算什么,大抵是帝王的威严得到挑衅,以及一点被践踏心思的不甘。
她不想留在他身边,又何必勉强。
他堂堂天子,不至于。
裴浚又投入繁忙的朝务中。
蒋文鑫彻底肃清西南边患,回到京城,正式以右都督的身份与左都督瞿清一,一道执掌都督府,韩子陵被打后,永宁侯如今跟孙子似的裴浚指哪打哪儿,京城内外的兵力几乎已彻底收服,接下来裴浚召集三品以上朝将,商量练兵一事。
军备废弛,裁撤冗兵,行精兵强将之路,将更多的银子化在精进武器上,总总靠肉身去拼,想要战胜蒙兀不可能,蒙兀铁骑打遍天下几无敌手,大晋没有优势,裴浚思来想去,要在炮火上下功夫。
国无兵不强,没有足够的军事做威慑,甭提国泰民安。
他回养心殿的时候越来越少,可仅有的三次,他都能在遵义门外看见那只猫。
想是许久无人替它擦洗,原先那雪白的绒毛滚成黑漆漆的一团,它抬着脚蹭了蹭背脊,满脸无辜望着他,些许落叶粘在它绒毛,挠不下来,立秋了,夏日余威未褪,可夜里显见地凉了几分。
裴浚看着锲而不舍的卷卷,没由来地动气,恨铁不成钢斥它,
“李凤宁知道你在这等她吗?”
一声自嘲,他抬抬手,示意内侍将卷卷抱进养心殿。
第51章
卷卷这一身可太脏了,柳海吩咐人抱着它去沐浴,可巧今日是郑明蓉当值,她连忙接手过来,“我来洗吧。”
延禧宫的女官对卷卷都不陌生,郑明蓉平日也常舍些吃的给它,卷卷乖乖由着她抱去净室洗澡。
待洗净吃饱,卷卷飞一般地从她身上窜开,开始肆无忌惮在养心殿呼啸。
屋梁,檐头,脊兽,哪儿哪儿都有它的身影,可没把韩玉等人的心都给巅碎,
“祖宗,快下来!再折腾,将你扔出去。”
卷卷蹲在高高的屋梁举目四望,没寻到自己要寻的人,沮丧地沿着柱子滑下,双腿往廊庑角落一缩,靠在墙角眼皮耷拉,呜咽一声。
梁冰正从御书房出来,瞧见这一幕,心蓦地一软,抬手将那只傻猫抱起,回到值房,将它搁在西围房凤宁惯坐的椅凳,卷卷绕着桌案逡巡一圈,终于在这里寻到主人的痕迹,深眯着眼卷了卷长尾,摆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窗棂边,看着梁冰拨算盘。
梁冰忙了一会儿,抬眼去看卷卷,卷卷的眸眼十分干净,目不转睛盯着她,像极了凤宁。
梁冰笑了笑,忽然明白从不喜小动物的皇帝,为何将卷卷带进殿。
章佩佩离开后,郑明蓉接了她的班,专给裴浚准备膳食,这一日夜里她做了一道积玉糕,小心捧着膳食进入御书房,由内侍验过毒后,呈至裴浚跟前。
裴浚翻过两道奏折,余光一扫瞥见这道积玉糕,目光定了下。
可很快,他又挪开,没有动筷子。
郑明蓉见他神色不为所动,盈盈上前施礼解释,
“陛下,这是凤宁妹妹教臣女做的糕点,臣女钻磨了好长一段时日,总算学了个七八成,陛下不若尝一尝,若臣女做的不好,还请陛下指点?”
郑明蓉提这话时,身侧的柳海深深看她一眼。
两月过去了,没人敢在养心殿提李凤宁三字,骄横如梁冰也缄默不言。
郑明蓉还真是胆大包天。
郑明蓉确实胆大,可她这么做也有缘故,自凤宁离开,皇帝褪去那层清润的外表,越发淡漠疏离,养心殿都不住了,她们这些女官想看他一眼都不能,今日又破例将卷卷捎进来,其中心思已不言而喻。
皇帝虽然将凤宁逐出了皇宫,可他心里还惦记着凤宁。
二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郑明蓉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机会来了。
为什么敢明目张胆提李凤宁,她知道皇帝软肋在哪里,由此可引起皇帝注意。
裴浚听了这话,神色果然顿了下,目光复又落在那道积玉糕。
当初在御花园,她为了谢他救命之恩,费劲功夫送了一道积玉糕至他跟前,她手艺是真好,所会种类不多,但每一样都做到极致,如同她这个人。
郑明蓉的心思他看得明明白白,有的时候他很恨自己看得太通透,装傻充愣顺水推舟也不是不可以,但裴浚最终拒绝了,摆摆手示意郑明蓉退下。
八月第一天,秋高气爽,裴浚打前朝视朝回来,瞧见卷卷跟梁冰蹲在在西围房廊下,一人一猫正在闹官司,笨卷卷昂着脖子使劲往北苑方向努嘴,梁冰不知说什么,一个劲地劝说以及摇头。
裴浚捏着一串新得的猛犸牙珠子,背着手立在不远处,皱眉问,“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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