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在袖中的手指却缓缓收紧,这漂亮鬼今日若是敢承认是在笑他,他便真真切切地叫他做个鬼。
可他不知自己这般恼怒的样子落到旁人眼里,倒显出几分少年意气。好似幼犬用尖牙去磨人的皮肉般,伤不及根本便也罢了,偏又被人捏着牙尖逗弄。
但江寻鹤知晓眼前的可不是什么由着人拿捏的幼犬,他眼下这般无非是等待一个敌人松懈的时机,随后便咬破喉管,一击即中。
他唇角勾了勾,将手谕翻了个面对着沈瑞展开,用手指着其中某一句道:“陛下的意思是让江某同时给殿下和沈公子讲学。”
沈瑞面上神色一僵,这玩意儿写得惯是没意趣的套话,晦涩冗长得厉害,因而他倒是不成逐字逐句地瞧过去。
他抬眼看向江寻鹤,后者直直对上他的目光,半点不曾闪避,倒不似在诓人。
沈瑞的目光一路下滑,沿着江寻鹤捏在纸帛边的手指,再到那指腹下的褶皱,最后才漫不经心地投放到那字句上。
江寻鹤为着他能看清吗,甚至还将纸帛往前送了几分。
沈瑞顺着他指着的地方一点点看过去,自己的大名赫然纸上,他将身子重新靠回到椅背上,面无表情道:“是吗?那还真是挺巧的。”
他忽而想起这漂亮鬼方才“福泽深厚”的论调来,沈瑞嗤笑了一声,挑着眉阴阳怪气道:“能和江太傅出现在同一张纸帛上。”
“算我倒霉。”
江寻鹤垂着眼笑起来,顺从地应承道:“嗯,是江某攀了沈公子的高枝儿了。”
沈瑞闻言只觉得心头猛地一跳,面上凶恶,心中却有些烦躁地嘀咕。
攀高枝是这么用的?就这还能做了探花?
甭管他心中几番的不乐意,清泽却仍是沉浸在自家东家一跃成了太傅一事。
那可是太傅!面上是受了陛下的任命去教导太子,实际上便算得上储君近臣,倘若一日储君成了帝王,水涨船高之下别说是东家,便是整个江家都不是今日之景。
清泽瞪圆了眼睛,他以后在中都行走便再也不用怕不知何时便被打杀了!
兴奋之余,他脑袋慢半拍地反应道:“沈公子和太子殿下一同听学?可是殿下而今只十三岁啊……”
沈瑞阴阳怪气到一半便被截了胡,他面无表情地看向清泽,不愧是主仆两个,虽说一个聪明一个蠢笨,但都一并地惹人厌烦。
“这般多嘴多舌,可见没规矩。”
清泽在中都时便不知听了多少沈瑞的传闻,一件事大都过几条街便能传出十几种版本来,更不要说横跨着州府,能演变成何般荒唐的样子。
硬生生将一个纨绔周转成了个活阎罗。
清泽身子猛地抖了一下,却又忽然想到今时不同往日,东家已经做了太傅了,便又强撑着挺直了脊背。
沈瑞嗤笑一声,轻而易举地就撕破了他的纸铠甲。
“往后在中都行走记得捂住了嘴,免得被拔了舌头,你家公子未必能替你想法子接上。”
见清泽立刻害怕地捂住自己的嘴,沈瑞才心满意足地收回视线,正瞧见江寻鹤正在收拢手谕,行动间从袖口透出一点艳丽的红色。
沈瑞眼尖,一下便瞧见了是他的红玛瑙坠子,他笑了一声,难不成还真叫他挂人剑尖上了?
话虽如此,他却也知晓大约是醉酒时出了差错,但思及那漂亮鬼今日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有些恶劣地扬了扬唇角。
他故意压着语调责问道:“江太傅腕子上的坠子好生眼熟。”
江寻鹤手中动作一顿,抬眼看向沈瑞问道:“沈公子不记得了?这是昨夜公子亲自系在江某手腕上的,公子还说……”
沈瑞忽而感觉到了一股子危险的示警,他一抬头便看到春珰和清泽的目光全聚在他们两人身上,等着听这点乐子呢。
“等等……”
“沈公子还说,这坠子系在江某身上,算是个牵扯,往后皆不可摘下去。”
“哦——”
屋中猛然响起清泽的惊叹声和春珰倒吸凉气的声音,沈瑞紧紧地闭了闭眼,逃避似的。
他倒是半点不曾怀疑这话中真假,毕竟把人拘在身边养着这念头,他也不是全然不曾升起过。
他僵硬地扯了扯唇角,美色误人。
——
待到沈瑞走了,清泽才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有些犹豫地看着江寻鹤。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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