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同冲天的火一并磋磨着他的皮肉,逼迫着他寸寸忏悔恕罪,沈瑞即便是已经梦到了十几次,连字句目光都记得分明,却仍是压不住死亡寸寸逼近的恐惧和痛苦。
梦境中有个索命的追赶着,眼巴前还有个扬言要“攀高枝儿”的,分明是半点安宁都不肯给他留着。
沈瑞越发觉出点紧迫感来,好似只要他稍一愰神、稍一松懈,即刻便会有人追上来,将他拆吃了。
他缓缓收拢了手掌,袖口的衣料被他握出了些细碎的褶皱,不单单是要想法子搞死那漂亮鬼,还有往后的事情总归是要一一谋算个利索。
否则,即便今日他搞死了个江寻鹤,明日总还是要有些李寻鸟、王寻鹰的想掀翻这艘船,从而立于风浪之上的。
世家与寒门之间的利益纠葛已经陷入了一种不可转圜的境地,此战避无可避,沈瑞眼下所做无非是试图在汹涌浪潮之间寻个可供周转的地界。
他垂下眼遮住了目底的神色,须得想法子,诸事都往前催一催。
——
日光透过门扇洒进屋子里,昭示着时辰已经不早了。
春珂对春珰摇了摇头,面上显出些无奈来。
屋子内的人尚且好眠,半点声响都不曾透出来,可今日便是进宫听学的头一天,若是头一天便将这时辰全用在床榻间补眠,岂不是对皇权的蔑视?
就变陛下惦记着沈瑞的身份,只怕也是仍饶不得她们二人。
可倘若将人唤醒了,只怕不等着陛下降罪,她们两个便要被将将起床的公子给关在府中无声响地料理了。
春珰略一犹豫,思索片刻后还是轻声地走进屋内,守在沈瑞床幔外小声地提醒着。
“公子,公子,若是再不起,只怕便要错过了江太傅的讲学了。”
床幔内略动弹了两下,能够清楚地看到床幔上褶皱的变化,里面的人好似是翻了个身,随后又继续睡着。
春珰顿了顿,虽后又强撑着轻声唤道:“公子,时辰将要到了。”
沈瑞意识还是混的,他将被子向上扯了扯,盖过自己的耳朵,试图将这点恼人的声响阻拦在外,却最终只是徒劳。
他自穿书来,过惯了肆意张扬的纨绔日子,而今这般时间叫他规规矩矩地起床去听学,却叫他有了一种将要高考之觉。
春珰见他这般模样,便使出了杀手锏:“陛下特意下旨交代过,公子今日若是不能去,日后便请得江太傅亲自来接。”
沈瑞没由来地想到那漂亮鬼好似剖白心机般,嘴边半点不含糊那句“攀高枝”,顿时觉着头疼。
他终于坐直了身子,掀开了床幔,露出一张好不耐烦的脸来。
春珰不愿触他霉头,只淡淡解释道:“尽是陛下交代的法子,奴婢也不过是按着规矩行事,不敢擅自建树。
沈瑞合了合眼,将甫一起床时心中的烦躁尽数压了个干净,
“无妨,收拾东西吧。”
可待到当真从床榻上起来后,身上便仿佛坠着千金的坠子般,喝不得要将人重新勾回床榻之间才要罢休。
沈瑞木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想着:他上一次这般刻苦的起早,全在高考前一百天动员的时候,早一天都不肯施舍。
直到马车晃晃悠悠地停下来,沈瑞才好似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一般,他掀开帘子向车厢外探出了身子。
萧明锦派来接人的小太监已经等了许久了,见他来了,便连忙快步迎了上去,边走还边小声交代着萧明锦现在的惨状。
原本只是玩的不够尽兴,现下休说是玩的够不够尽兴,只怕稍一生起这样的心思,便要被严厉的老师责罚抽打。
沈瑞闻言有些恶劣地勾了勾唇角,丝毫不怕自己那点用心被勘破,甚至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这点乐子。
—
“圣人言,治国……”
沈瑞到时,萧明锦已经老大的不情愿,坐在院子里一边抽抽搭搭的,一边还要背着书里晦涩难懂的句词。
沈瑞探出的目光直直地对上江寻鹤的眼睛,好似谁都不肯让步般,半晌,沈瑞忽而笑了一声,合手作揖道:“江太傅安好。”
他那舌尖宛若裹了糖般,短短五个字愣是叫他叫出了些荒唐又粘腻的意思来。
江寻鹤垂眼避开他的目光,将手中一本册子递给了沈瑞。
“这是江某昨夜选摘的几篇文章,可供沈公子赏读。”
沈瑞被他这般姿态气笑了,挑着眉唬人道:“江太傅新官上任,可万不要叫火牵连到自己身上,若是引火上身,便救不得了。”
“沈公子若是不愿便也罢了。”江寻鹤垂着眼看着手中的册子,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的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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