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看向被人群无意识围绕在其中的沈瑞,一身丹朱色的金丝暗纹长袍便将他同这渡口岸上的其余所有人尽数分割开——商贾是不能穿这种料子的。
即便是到了富可敌国的地步,也照旧是低贱的行当。
沈瑞轻轻抚平衣袖上荡出的褶皱:“诸位不必做掩在雾气后只会咒骂诋毁的鼠辈,倒不如站到我面前来,大约还能敬仰诸位有些胆气。”
嘴巴张开又缓缓合上,他们终究无法跨越这场阶级的限制,这便是行商人的悲哀。
从前他们只当沈瑞是个在中都内招猫逗狗的纨绔,现下才忽然发觉,即便他再混账出百倍,也依旧可以将他们的命脉玩弄于股掌中。
这种无力又让他们生出许多的恼怒,若不是因为那管湘君,他们如何会这般难堪?
但无论心底怎样怨恨,口中却连半个字都吐不出,围绕在他们身边的官吏百姓更是默着声,生怕牵扯到自己身上。
沈瑞弯了弯眼睛,唇角勾了勾,但语调却仍是一惯地冷:“既然现下不说,日后便也不要叫我听见些什么,否则我的手段诸位是知晓的。”
他垂着的手掌轻轻捏合了一下,震慑了这些个好事者,心中却平生些烦躁出来,他轻轻“啧”了一声,实在是想不出比这些毫无缘由的恶意更无聊的事情了。
春珰看了眼天色,轻声提醒道:“公子,时辰到了。”
沈瑞抬眼看了看天边泛起的一丝暖色,眼中才算是生出些兴致,他倒是差点忘记了,今日还有一场局等着他呢。
“走吧,回府。”
直到沈瑞的马车消失在路径的拐角处,众人好似还能听见车前摇铃碰撞的声响,掐在众人脖颈处的那只手好似终于松懈开,周遭终于生出了些细微的声响,又逐渐发酵开。
大抵还是那些个抱怨的话,却远不如方才那般过分,不过是强行挽回些面子罢了。
最终不知谁忽然说了一句:“待到商船回来的时候,中都只怕要变天了。”
周遭静默了一瞬,随后又重新吵闹开,只是都很默契地没有再提起方才之事。
——
“前几日定的东西到了吗?”
春珰已经从春珂那里听说了沈瑞到底定了个什么物件儿,这会听见他问,简直觉着五脏六腑都搅合在一处似的难受。
那东西送去夫人眼前,只怕俩人即刻便要被打出来。
“已经装好盒子摆在库房中了。”春珰硬着头皮答应了一声,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公子不若换一件吧,若是带着那礼物去,只怕连夫人的面都见不到。”
沈瑞整理袖口的手忽然顿住,侧目瞧了她一眼,春珰见有些生机便立刻劝道:“上个月送的金簪还能解释说是公子品味差些,这次的……实在是糊弄不过去。”
沈瑞轻“啧”了一声:“蠢奴才讽刺谁品味差呢?”
春珰见他全然没察觉出重点来,心中直叫苦,倘若公子非要带着那玩意儿去,她现下就装晕。
“公子……”
沈瑞勾了勾唇角,露出些促狭的笑意:“你命人收拾好,待到我出来是,便送进去。”
他想了想又“贴心”地添补了一句道:“挑拣个皮糙肉厚的,禁打些。”
春珰刚想说夫人一心修禅,从不轻易责罚下人,还没等说出口,便又想到了自己因着好奇打开盖子时的那一眼。
她哽了哽,最终点头应承道:“公子放心。”她一定找个练家子去送那玩意儿。
萧瑜兰的院子外原本种着不少各色的花木,修建也较为随心,更多的是由着那些的本性生长,也算不辜负禅心。
但现下却硬生生在其中修建出个雕花的亭子,甚至在亭子下还摆着藤椅桌案,擎等着那来请安的纨绔。
只是今日大约注定要叫沈瑞失望了,不知是不是萧瑜兰实在不想看见他在自己院子外摆出那副姿态,因而他连颗果子都还没吃完便被唤进了院子。
萧瑜兰同他上个月来时并无半点不同,当然也不会带着那八两重的金簪子。
一个月内中都城中不知兴盛倾覆之间更迭了多少,那些个身处于谋算之中的人也多有变更,只有萧瑜兰这院子中花草更换了更应季的,其余的好似半点没变。
沈瑞垂了垂眼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合手淡淡道:“给母亲问安,不知母亲传信唤我来,有什么吩咐?”
春珰站在他身侧,闻言明显有些惊讶,只是强行将那点想要抬头看看的想法压制住罢了。
夫人竟然会主动传信给公子?要知晓公子无论在外面做些什么,夫人都是从不过问的啊。
萧瑜兰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道:“我并未传信给你,你的事我向来是不过问的,从前是,今后也是。”
沈瑞也不恼,他就近捡了把椅子坐下,指尖在身侧的桌案上轻轻敲了敲,示意人上茶。
站在萧瑜兰身旁的嬷嬷下意识看向她,萧瑜兰的目光还停留在沈瑞身上,试图剥离出些情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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