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除却站在明帝这边破局,没有半分旁的出路。
江寻鹤垂下眼道:“中都城内百姓安定,因而才有丁点儿的风声便可吹散出满城的风雨,而在这之后即便有什么推手,也不过一转身便隐入生民之中,寻不到踪迹。”
他合手拜道:“陛下为臣忧心,是臣之责,但倘若臣因着这些传言便不敢踏出一步,才是当真落入圈套之中,也就辜负了陛下对臣的期望。”
明帝看着他,神情上有一些复杂,这几日中都内原也不太平,沈瑞又生怕这水不够浑一般,四处搅局,牵连出不知多少动静。
轮番折腾下来,明帝倒是将始终转圜于沈府与东宫之间的江寻鹤给忘了,也自然想不起自己最初点了他做探花郎的时候寄予了如何的破局期望。
他在破局和萧明锦之间选择了后者,盘算着即便自己再多费些心里,只要能将局势打开条路径,便可使得萧明锦继位后顺遂许多。
而江寻鹤便是他留给萧明锦的后手。
可现下这后手却自己转到了台前,明帝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他原本只觉着这背后之人大约会在陆白两家之间兴起,现下却觉着是江寻鹤自己筹划的也并非全无可能。
江寻鹤垂眼看着身前的石砖,他能感受到明帝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逐渐凌厉,心下却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沈瑞的这点把戏着实是不周全了些。
若是当真有人想要探查,就算揪不出他来,也少不得要伤些元气。
明帝指尖摩挲着茶盏边沿,有意试探道:“流言已经至此,爱卿可有什么看法?”
“既然已经如此,便不如由着他去吧。”江寻鹤抬起头看向高位上的明帝:“只要陛下肯相信臣,那臣的职责便只有尽心讲学一件事而已。”
中都城内被权势富贵迷乱已久,多少朝臣穿上官袍时还能勉强凑合出些正气,一但脱下便宁愿做世家走狗。
明帝倒是已经许久没有瞧见这般的意气了,他轻笑了一声,即便江寻鹤后面总会成为那些人中的一个,但仅凭着现下,却也叫他对于当初钦点了这位探花之事半点也不后悔了。
像是某种安抚般,明帝忽然道:“赐给你的府邸修缮得不错,再过些时日,回府中住却也不错。”
“陛下既然命臣住进沈府,便一定有陛下的道理,陛下不必因着此事顾忌臣,左右中都内同有关的传闻真真假假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江寻鹤说这话时,面上带着点无奈的笑意,可明帝却瞧见他隐藏着的淡漠。
那些人自以为将江寻鹤分隔在众人之外,在中都内抱团抱久了,便以为这样久已经是决定的手段,却不知晓被分隔开的那人从来都不是同他们一处的。
江寻鹤快要退出大殿的时候,身后却忽然传来明帝的声音:“朕很好奇,倘若朕不信你,你的职责又是在何处?”
江寻鹤脚下稍稍一顿,转身合手道:“倘若陛下不相信臣,那臣无非便是被贬谪到地方去。”
他轻轻笑起来:“陛下总不会真将臣贬谪到沈府内做娈宠吧。”
明帝闻言终于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憋闷了一上午的心境也稍稍宽松了些,片刻后他沉声道:“爱卿心中有抱负,便只管安心去做吧。”
“谢陛下圣恩。”
——
清泽焦急地等在宫门外,却又不敢乱走,只能绕着马车转圈,险些将那一处地皮给磨烂。
他方从楚家的商行回来,这些时日他始终作为东家的耳目守在楚家,怕商船出了什么岔子,好不容易等到船出航了,连合眼休息一会儿都没来得及,便满耳都是东家的香艳传闻。
只可惜他听了许久,才恍然发觉东家非但在传闻中成了沈靖云的娈宠,还是被压在下面的那一个。
这事情比家主现下站在他面前还恐怖。
结果陛下又派人来将东家传召进宫问话,谁知道是秉着什么样的心思。东家早就给他说过,即便沈靖云同陛下沾亲带故的,但沈家仍旧永远都会是明帝的眼中钉。
现在东家深陷这般的流言之中,谁知道明帝会不会因为不能立刻除了沈家,而迁怒于东家。
就在清泽满心焦急,甚至连东家倘若出了事,他要如何殉葬都想好的时候,江寻鹤终于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出了宫门。
“东家!”
到底还是在宫门处这块地界,清泽不敢大声喊,只能目光在江寻鹤周遭仔细打量着,生怕出了什么缺胳膊断腿的岔子。
江寻鹤略摇了摇头,清泽便及时地止了声,凑到跟前儿去围着。
小太监笑眯眯道:“奴才奉命来送江大人回府。”
在清泽开口之前,他抢先道:“大人不必推拒,这也是陛下的旨意。”
马车缓缓驶离宫门,清泽看着坐在对面的江寻鹤,转头张望了半天,才凑过去用气声问道:“东家,陛下怎么说?”
他实在是忍不了了,总觉着要是捱到回沈府,便要憋死了。
江寻鹤看了他一眼,这些时日清泽始终在商行内周全,清瘦了许多,但他自己却好似没发觉般。
“无碍,原也不过是个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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