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掌柜没再多跟他废话,他多年行商,早就已经知道在这些商户之中,利益可要比什么忠诚都有用多了。
只要利益足够多,自然会有人愿意收留他。
那仆役为着出一口恶气,还在他身后一声接着一声的嘲讽,但他却只作没听见,他早晚有做上史家家主的一天,彼时这些个狗东西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出了史家的宅子,他也没有多耽搁,立刻便沿着小巷钻进了一个破旧的院子,瞧着四下无人,便从墙角的树下挖出了一个坛子,从里面掏出一包金银来。
这些年他又何尝没有给自己留下退路,只是可惜了,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他捧着那包银子惆怅了片刻后,还是快速地将银子揣进怀中,他必须今天就要离开江东城内,依着他对史德俊的了解,后者是个睚眦必报的,即便因为他今天出力扳倒了周管家,等到回过神来之后也未必就愿意放过他。
所以他必须要在史德俊还没将史家中的事情料理好之前,便先行离开。
他换了破烂以上,又裹着脸,装作乞儿的样子混出了城门,稍一走远,他心中就安定了不少。
在路边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裹在外面的破布脱了,露出里面的粗布衣裳来,随手将脸一抹,便沿途先找个客栈落脚,预备着等到明天一早便寻个小船离开这里。
却没注意到楼下掌柜和伙计互相交换的眼神。
因着是逃命去的,他睡得并不安稳,夜半惊醒的时候却忽然瞧见床边站着一个人影,顿时什么困倦的意思都消散得一干二净。
还不等他出身,那人影便先扯着弓弦勒住了他的脖子,恍惚之间听见那人狠声笑道:“史掌柜,你背叛家主之时便应当想到眼下的境地。”
片刻后,瞧着已经了无生息了,那来料理人的才收了弓弦,掀开窗子飞身跃了出去。
夜色浓重,了无痕迹。
——
“家主当真不愿信任我,这些年我打理生意从未有过二心。”
周管家看着眼前的鸩酒面露苦意,站在他身前的是周家新上任的管事,闻言无奈道:“周管家也不要为难我们了,我们也都不过是奉命做事,家主不愿意见您,我们也实在是没法子。”
“您从前对我也不薄,日后逢着清明定然会为您烧些纸钱香火。”
周管家垂着眼看着眼前的酒杯,微微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罢了。”
说罢,便举起杯子一饮而尽,毒很快就发作起来,他唇边流出一道黑血,随后甚至砸进地上的枯草之中。
新晋的管事上前试探了下鼻息吩咐道:“照着家主的吩咐用竹席卷了丢出去吧。”
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厮立刻行动起来,他瞧了两眼便退了出去,手揣在袖子中掂了掂银子的份量,听着碰撞的声响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从前他最是难捱的时候,周管家给了他一口饭,而今也就算作是报恩吧。
——
一次宴会之后,周史两家便陷入了动荡之中,周秉均原本就被族中的长辈质疑能力,这些年全靠着周管家顶着,而今这半个顶梁柱却被当众揭穿是个叛徒,简直叫他丢尽了脸面。
碍于族中的压力,他只能将人给料理了,但等到他得知人真的死了之后,在无奈之余甚至生出了些微妙的欣喜。
这些年他并不是不知道外面的人都在说他于行商上不过是个草包,全都仰仗着早年救下来的周管家,最初他还庆幸于自己救了个能干的回来,可时间稍一久,心中总归是满腹的不痛快。
而今别管是因着什么,好在是先解决了。
他更是连夜命人将账册送入府中察看,势必要将生意全都重新拢在手中打理,只是他已经多年不管这些事情,休说是怎么打理,便连铺子的经营都已经不如那些伙计了。
底下的人瞧着他抓耳挠腮的样子窃笑,私底下又琢磨着要给自己找一条什么退路,别把自己跟着周家一起葬送了。
到底也不是出来卖命的不是?
周秉均倒是也听见了些风声,可是他现下压根分不出什么心神来收拾,虽然从底下提拔了几个新的掌柜、管事上来,但也远远不及之前安心。
忙中出错,等到掌柜将账册递给他的时候,他才知晓因着他一时慌乱究竟亏损了多少。
“家主,这些亏损若是还不上,只怕下批货我们便没钱购入了。”
生意便是这样,进进出出,一旦一方出了问题,便要牵一发而动全身。
周秉均看着账册上标红的数目,心中几乎已经可以猜测到族中的人若是知晓会如何料理他,毕竟家主若是损害了家族的利益,也照样是要受到处罚的。
他急切地抬眼看向掌柜追问道:“有没有什么……”
还没等他话说完,掌柜便将手揣进了袖子中,隔着料子摸着一块块金子斩钉截铁道:“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除非……”
周秉均在听到前半句的时候已经完全绝望了,偏这个时候又适时地抛出了一点可能,他急声追问:“除非什么?”
“除非现在有人将我们手中的货全都买走,这样还能对付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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