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秋实看出了她的想法,提议道:“赔偿也好, 报官也罢, 都可以往后放一放,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个高明大夫给你父亲诊脉,然后开出对症的药来。”
此话算是给脑中乱成了一团的梁玉宜扯出了一个线头。
“对对对!”
她哭得厉害,眼前一片模糊, 有些看不清脚下的路,深一脚浅一脚就往外跑。跑了两步,又一把抓住了身旁的顾秋实:“你昨天帮我付了二十两对不对?”
顾秋实颔首。
梁玉宜回过头:“将那些银子还给我。”
大夫很不甘愿,却又不得不给。磨磨蹭蹭好半晌, 才从屋中掏出了两锭银子。
梁玉宜瞪了他一眼,抢过银子就跑。
顾秋实跟在旁边, 脚下稳健,隔壁的那条街上有两间医馆。他对这边不熟,也不知道哪位大夫比较好,但梁玉宜知道啊,她心里很慌,很怕父亲离开自己,这人在慌张的时候就想找人说话,一路跑一路道:“咱们多走几步,那边的周大夫医术好,其实我早就想让周大夫给爹看一看,就是……我在陈家赊着那么多钱,不好请别人。”
说到这里,她放声哭了出来,“怪我蠢,若是爹真的……我一辈子也原谅不了自己。”
“不要紧的,你也说了周大夫医术高明。”顾秋实扶住她的胳膊,进了周家的医馆,“周大夫在吗?麻烦出一下诊,我家里有个病人,病了好久了……”
坐在堂中的大夫面前有病人,也在写方子,抬眼看见梁玉宜,温和道:“二位稍等一等。”他说完后,又看向边上的几位病人,“大家往前来,我这边有急事,得尽快。”
病人们特别配合,半刻钟之后,大夫已经配完了药。然后拎起药箱:“走吧。”
梁玉宜连连说着道谢的话,周大夫叹息:“我认识你。只是……同行相轻,我不好说别人的坏话,说说吧,你爹的病情到了什么地步了?”
这话就差明摆着说他不赞同陈大夫治病的方法了。
梁玉宜已经不再哭,只是脸上的泪水一直都没干过,她哭着把自己知道的病症都说了出来。
顾秋实架着马车,带上二人直奔梁家……梁家租的院子。
原先这个院子是梁家的,只是三年前梁玉宜的母亲生病,家里没有银子,梁父做主把院子卖了,结果人财两空。
这才三年不到,他又病了,之前欠的债都还没有还完,他发病是夜里,当时只有陈家医馆有人,梁玉宜上门相求,陈大夫倒也没有为难她,还表示愿意让她赊欠药钱。
当时梁玉宜以为自己遇上了好人,对陈大夫很是感激。结果,拿了几副药之后,陈黑子出现了,表示要纳她为妾。
梁玉宜想要后悔,已然没有了退路。
梁父只是着了凉得了风寒后没有及时医治,咳啊咳的落下了病根,与脏病一点关系都没有。周大夫配了药后:“我偶然看到过你家倒出来的药渣子,当时敲门,你没开,可能是不在。我一个外人,也不好过问太多,就托了那家的大娘带话给你,后来你一直没出现,我以为是你不相信我。”
梁玉宜顺着周大夫手指的方向,看清楚了斜对面的人家,低下头道:“她没跟我说。”
是真的没有人来跟她提过。
两家之前有点龃龉。那家的小儿子想要娶梁玉宜,只是梁玉宜刚刚丧母,年纪也不到,就一口回绝了。
有些人就是容不得别人拒绝,那之后,两家就不怎么说话。如今那家的小儿子上个月都为儿子办了满月了……梁玉宜没想到他们家居然还没放下。
周大夫惊讶:“这……好在你醒悟得及时,你爹的病情虽然严重,却并非无药可治。好生照顾,前后个把月,应该能好转。”
刚才真的很凶险,梁父发起了高热,周大夫来了之后有施针帮他退热,否则,说不准就此再也醒不过来了。
梁玉宜心中特别感激,都想给周大夫跪下了。
周大夫连连摆手,很快告辞离开。
到了此时,梁玉宜才想起来身边的父亲的救命恩人,很奇怪,这人和她互相都不认识,但他站在她旁边,她就不觉得奇怪……男女有别,她从来不会这样忽视任何一个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多谢……公子。”
顾秋实笑了:“不要唤我公子。我姓章,单名一个畅字。家中爹娘健在,底下有三个妹妹,一个弟弟,就住在不远处的三孔街。”
梁玉宜羞红了颊:“我要去给父亲熬药,章公子自便。”
顾秋实没有离开,站在院子里看她在厨房里忙着,顺便还把门口成捆的柴火给她拎到了灶前:“爹娘都喊我阿畅,我帮了你,算是你友人,你也叫我阿畅吧。”
梁玉宜胡乱点点头:“这一次的事情多亏你了。不然,我可能就没有亲人了……”
她擦了一下泪,点燃了熬药的小炉子。
恰在此时,陈大夫来了。
陈大夫在很小的时候就伤着了身子,不能有孩子,那之后他就把自己哥哥的儿子带在了身边当做亲生儿子一样照顾。两人亲如父子,和亲生父子之间的区别大概只有称呼不一样。
陈黑子一进门就跪在地上狂扇自己耳光,打得啪啪的,几下之后脸颊就肿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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