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日子过得贫苦,村里说什么的都有,吴大河从来不纠结自己是不是父亲亲生,在他看来,不管是不是亲生,父亲到底是把他养大了。没有生恩,也有养恩,他得伺候父亲终老。
男人成家立业,吴大河以为,娶了媳妇之后,父子俩的日子能越过越好。他经常上山打猎,常有收获,即便是住周围的人出不起价钱,也比原先帮人干活只能饱腹要好得多,如果还能生下个一儿半女,把孩子养大,这辈子就值了。
若实在没孩子,他也不强求。家里这么穷,孩子来了也是受罪,长大后议亲时还要被人嫌弃,不来也好。
但是,成亲之后,夫妻感情很不睦,妻子绿花被休弃,不光是不能生孩子,还因为她脾气特别差,从来不会好好说话,张口就骂人,且还特别懒。
最重要的是,乔绿花管着一家子的钱财,却私底下把本就不多的铜板都送回了娘家,以至于不管吴大河如何辛苦,家里都始终攒不起钱财。
为了乔绿花把银子送回娘家这事,夫妻俩吵也吵过,甚至还打过,吴大河也动过休妻的念头。但是,吴粮不许。他认为家里很穷,如果错过了这个儿媳妇,儿子以后又得打光棍。
他自己长年打光棍,孤独倒是其次,主要还得面对村里人异样的目光。他自己吃过的苦,不想让孩子再吃一次。
吴大河真的觉得自己的一辈子一眼就看到头了,他不再上山去打猎,反正赚再多银子都留不住,干脆和父亲一起出去干活,自己混饱了肚子,再带几个钱回来买粮食给乔绿花吃。剩下的空闲时间,他抓紧砍柴。
没有柴火,冬天里会冻死人的。
人一辈子的际遇很难讲,就在吴大河成亲第六年,那一年的冬日特别冷,柴火湿冷得点不着,屋中点一堆火都不暖和。
他以为那个冬日很难熬时,有人找来了。
来的人坐着华丽的马车,是吴大河活了二十多年没有见过的华美。马车在吴家门外停下,问及吴家当年是不是捡了一个孩子。
吴粮从来没有娶过媳妇,却有一个儿子。听说过父子俩的人,都知道这孩子是抱养来的。
接下来,吴大河被那马车带走,送去了城里和亲爹娘相认。
吴大河从来就没想过自己的爹娘会那么富裕,宅子很大,如仙境一般,地上一点泥都没有,女子的衣裙可以在地上拖着走也不脏,入目都是下人,家里没有几个主子,他进门先被请到了一个华丽的院子里洗漱,光是伺候他沐浴的就有十来个人,只要一抬手,立刻就有美貌丫鬟送上合适的东西。
他感觉自己在做一场美梦。
也果真是一场梦,刚刚见过爹娘,还没记得他们的长相,他就昏昏沉沉倒了。
他从小到大很少生病,若是身子不好,他也活不到二十多岁。
但是,那一次他病了后,喝药也不见丝毫好转,没两天就不行了。
临走前才得知,不是所有人都希望他认祖归宗。
死得糊里糊涂,只知道乔绿花也参与了,他喝的那些药,大部分都是乔绿花亲手喂的。
“差不多了,把柴火退了吧。”
吴粮的声音传来。
他才五十岁的年纪,头发几乎全白,身子都佝偻了,看着比古稀之年的人还要苍老。
顾秋实回过神,看向灶中只剩下小半截的柴火,才想起家里烧的每一根柴火都需要去林子里砍,因为村里每家都要砍柴,附近的柴火都被砍光了,光是砍柴,上山就要走一个时辰,所以,每家烧柴火都是能省则省。大部分人家在这寒风凛冽的早晨洗脸,都是不烧水的。
如果只是父子俩,他们也不烧水,但乔绿花受不了凉,非要有了热水才肯洗漱。
她本来就懒,自己的衣裳都不爱洗,村里人忙于干活,大家都不是很干净。但乔绿花比她们还要邋遢许多。若是吴大河不烧水,她就敢不洗脸!
“爹,今天在家歇着吧,别去干活了。”
吴粮摆摆手:“跟周家说好了的,今天要去帮忙翻地。若是不去,人家该不喊我了。”
对于村里别人家人来说,不喊就不喊吧,自家的活忙完了,得空修补一下农具,砍点柴火攒起来也行。
但是,父子俩不一样,他们没有自己的地,如果哪天不帮人翻地,就要自己准备粮食。
家里没有多少粮食,乔绿花一个人吃都不够……其实是够的,她不干什么活,吃不了多少。但是,吴大河从来都不敢准备太多粮食,只要上了十斤粮,乔绿花就会偷偷把粮食装了送回娘家。
成亲六年,为了这事,夫妻俩没少吵闹。
吵也吵过,闹也闹过,打也打了。乔绿花死性不改,除了让村里人看笑话之外,再没有其他用处。
吴大河试过买粮食回来与乔绿花约定好要吃到哪天,若是乔绿花吃不到,那就自己饿肚子。
乔绿花根本不吃这一套,粮食没了,她就在家大吵大闹,也不怕人看笑话,嚷嚷着大吼说吴大河要饿死她。
后来吴大河学乖了,家里粮食从来都不会超过十斤。
“爹,我昨晚上听到你咳嗽,在家歇一天,周家那边我去说。”
吴粮这些年过得很辛苦,想要让人家心甘情愿请他干活,在干活的时候就必须得拼尽全力,如果偷了懒,人家就不会再请。为了糊口,他不敢尝试偷懒,生怕别人不请。
“没事,就咳几声而已,我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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