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爷看到院子里几排下人, 认出来都是些贴身伺候的得力人,他一时间有些不敢进,想也知道进去之后又会是兄弟争斗。
小儿子已经惨得只剩下一口气了, 再被罚……兴许都活不了多久。
不过,大儿子以后越来越风光,小儿子只是个废人。看在父子一场的情分上,他想让大儿子再原谅一回。
他深呼吸好几口气, 感觉自己的脸皮又厚了些,这才抬步往里走。刚走一步, 就听到身后传来请安的动静,回头看见夫人也被大儿子的随从带了来。
杨夫人以前不与白姨娘争锋,如今是不屑于和她争,听说杨天成浑身是血,她也懒得过来探望。事到如今,已经没必要维持了虚假的面子情。
杨天成伤得这么重是儿子所害,两边已经变成生死仇人,她自己的事还忙不过来……办一场婚事繁杂,大大小小的事情一件接一件,根本没什么空。不过,忙归忙,她每天的心情都特别好,就不希望让讨厌的人和事影响了儿媳妇即将进门的喜意。
如果不是儿子派人过来请,杨夫人是真不愿意来。进门看到自家老爷,她轻哼了一声。
这一声轻哼,表达了她的不满。杨老爷一脸无奈:“不是我要来,是天斌让人请我来。”
“解释什么?腿长在你自己身上,你非要来,也没人拦得住。”夫妻俩这些年来感情一般,之前有所和缓,不过在杨老爷一次次包庇杨天成后,杨夫人对他愈发不满,如今儿子出息,她更是懒得掩饰自己的不高兴,说话很不客气,“当年你和白梅私底下偷偷摸摸,如果不是你自己愿意,也不会和她生出孩子。”
杨老爷心头升起了一股火气,不过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和妻子争执当年的事,还是打听一下今儿又发生了什么非得让他出面调解的恩怨。
杨夫人不想和他多说,率先走在了前面,一掀帘子,看到儿子后,顿时眉开眼笑。
“大河,今天回来得挺早啊,我让人做了你最爱吃的百宝鸭,稍后就得。”
顾秋实起身笑着道谢,言语和姿态间都表露了对杨夫人的十足恭敬。他一转身,看向杨老爷时,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父亲,今日请你们过来,是为了当年的旧事。我从奶娘的儿子那里得知,当初奶娘之所以能顺利把我偷出去,是被白姨娘指使。”
白姨娘面色惨白,摇着头道:“不不不,我没有!”
她一开始就想阻止吴大河叫人,奈何随从头也不回,饶是如此,她也没放弃求饶,但无论她怎么哀求,吴大河始终不肯松口,非要在今天把当年的事情翻出来。
杨夫人皱了皱眉:“真的?”
她只知道是奶娘偷走了孩子,并且奶娘和她确实有一些恩怨,她以为奶娘只是报复自己,没想到居然还有白姨娘的事。
“奶娘的儿子告诉我,当初白姨娘的吩咐是让奶娘把孩子抱出去后直接掐死,奶娘下不了手,将襁褓扔到了偏僻处。”
白姨娘瞪大眼:“我没有!老爷,我们相伴多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您最清楚……对一个孩子下手这么恶毒的事,我想都不敢想,更不可能做。”
杨老爷没看她,也没说话,只问:“有人证物么?”
“当然,我从不冤枉好人。”顾秋实一脸严肃,“人已经被我接来了,父亲要见吗?”
杨老爷摆摆手:“不用见了。”他目光落在白姨娘身上,“身为妾室谋害嫡子,若是送到衙门,当诛!看在你为我生了一个孩子的份上,稍后你自己离开。此后日子是好是歹,全看你自己的运道!”
杨夫人直到今天才知道母子分别多年有白姨娘的手笔,不过,如今儿子本事,她心中再无任何忧虑,心情格外好,虽然生气,却不至于满腔郁结,冷哼道:“她想要害死我儿子,虽然阴差阳错之下没有被害了一辈子,但也被害了半生,如果不是大河聪明,他即便被找回来,也是庸碌一生。老爷,当初你背着我和她苟且,我忍了。但是她伤害我儿子,这件事情忍不了。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公道,那我也不管家丑是否外扬,非把这事拿到公堂上,请大人分辨清楚,还我们母子一个公道不可!”
白姨娘噗通跪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
“夫人,我没有要害了大公子,纯粹是人家胡说的。你们信我,信我啊……当年我确实想要把大公子送走,但伤害大公子之事纯属胡扯!没有的事!真的,如果你们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
杨夫人冷笑:“只把我儿子送走,罪名就不重了吗?当年你只是我身边的一个丫鬟,背着我勾引老爷不说,居然还谋害我,谋害我儿子,天斌不在的那些年,你在府内风光无限,处处压我一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试图让老爷抬你为平妻,若不是我娘家得力,老爷要给我几分薄面,说不准还真让你得逞了。一个贱婢,想得倒挺美!”
她看着跪在面前的女人,虽然早就想过要把白姨娘踩在脚下,但真到了此刻,她心头并无半分畅快,越想越怒,狠狠一抬脚踹出。
白姨娘哭得浑身瘫软,本就没有力气,整个人软到在地上:“夫人饶命……饶命啊……”
杨老爷看了一眼长子,终于下定决心:“打四十大板,丢出去!”
床上的杨天成一直都有试图开口,奈何他嗓子哑,说话的声音不大。旁人又有意忽略,他嘶哑着嗓子吼了半天,根本没有人搭理他。
此时看见姨娘就要被撵走,他急得整个身子都挪到了床边。
“爹!爹!”
杨老爷终于扭头看他:“你想说什么?”
杨天成自然是想求他放过母亲,嘶声道:“爹……我在这个世上除你之外,只有娘这一个亲人。你还有另外的儿子,只能分我一半慈爱,但是娘不一样,她是全心全意对我,求您饶她一次。”
“我根本就不会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词,刚才我没有见人证,是因为当年奶娘做的事情我查到了一些端倪。虽然没有查个水落石出,但那时候我只剩下你这一个儿子,后来那些年,一直没有孩子出生,我就更没查。不过,真相如何,我心里是有数的。”杨老爷一字一句道:“你娘是自作自受。如今我们这个家得靠你大哥……”
不能让长子对家里满腹怨言。
顾秋实似笑非笑:“天成,正如我方才所言,当初父亲因为只剩下你这一个儿子,所以不舍得对你们母子下狠手。如今也因为只剩下我一个儿子,所有人都得替我让路。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初你们母子得了偏爱,让别人受了委屈。如今这被偏爱的人也该换一换了。”
杨天成的脸色本来就白,此时满脸凶狠,仿佛要吃人一般。
顾秋实面色淡淡,看向了杨老爷。
杨老爷时至今日,也不舍得将白姨娘如何,刚才问长子有没有证据,也是想看看长子的态度。既然人证物证都已收集好,那事情再无转圜,又见长子等自己表态,立即道:“来人,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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