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当然不是被动挨打的人。外界将程季康说得一无是处,但其实他绝非无能之辈,早就察觉有问题,一直尝试通过正面公关、发布利好消息来稳定股价。但奇怪的是,对方好像每次都能预判,会及时加以反击。而这一次,他们发布爹地病情,爹地虽然勉强地出席了一场新闻发布会,但不接受任何提问,记者也看得出他状况不佳。谣言反倒越演越烈,说什么程记进入内地市场是一招险棋,如果由爹地掌舵,当然没问题,但大哥能力不足以接班,贸然进入内地市场,就像将不会游泳的小孩丢进大海,只会将程记拖死。”
“乱说!程记进入内地市场这事,一直是程季康在推动啊!”
“外界怎清楚这些呢?谣言说得像模像样,股民就恐慌了。现在爹地跟大哥正在大量买入,托高市场,但非常吃力。”
“对手是谁?”
“还在查。”
“他们是想趁低吸纳,将香港程记纳入囊中?”程一清不懂,“但这样的话,他们到手的香港程记也元气大伤,半死不活。”
“他们自有办法,比如届时释放重大利好消息,拉高股价。别忘了,程记是双程记股东,现在双程记在内地势头大好。吞下程记,相当于拥有了部分双程记,以后每年分红只多不少。”
资本市场如此阴险诡秘,程一清只觉若果当日程家兄弟也这样对自己,她未必有还手之力。现在跟程季泽同一条船上,也不知是福是祸。程季泽见她不出声,问她在想什么,她不出声,拿起手中电话,拨给好友。
何澄在响到第三声时接听。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疲累。
程一清说:“程记的事,我听说了,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何澄苦笑:“谢谢,但恐怕你帮不了。我找叶家帮忙,他们也不愿意出手相助。”
至于个中辛酸,何澄通通吞下,自行消化,无需跟好友诉苦。求人办事,自然是委曲求全,尤其涉及利益时。
叶允山对何澄说话尚算客气,让她多替自己考虑,不要为男人打工,何澄说,她是为了自己单干的第一个项目在兜底,叶允山只是笑笑,不语。至于叶令绰,此人擅长装疯卖傻,开起何澄玩笑,让她过来替自己打工,“赚的钱足够你养起程季康了。”又说,“听讲你有妹妹将要毕业,不如让她过来替我打工,如何?”何澄深觉受辱,但当着他脸,也只是忍耐地笑。她让程季康去找叶罗安妮,他说,叶罗安妮在叶家只是摆设,但她还是借了钱给自己,只是杯水车薪。
但也不是毫无收获。叶允山告诉何澄,背后的人,是乐食国际集团。
电话这头,程一清也无计可施,只告诉何澄,有何需要通知自己。何澄忍不住问:“程记许我高薪厚禄,我跟程季康又有婚约,我自然为他卖力。你何必担忧?”
程一清说:“程记跟双程记,不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何澄电话那头沉静一下,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说,谢谢。
车辆进入广州城区。荔湾区老城道路狭窄,程季泽小心行驶,找个合适地点,将车辆靠边停下,问她如何。程一清如实照说。程季泽说:“我明白何澄最后的沉默是什么意思。”程一清:“什么意思?”程季泽:“程记目前缺资金。如果我们向他们提出回购双程记股票,正是机会。”
程一清不出声。半晌,她问:“这算不算落井下石?”
“我会称之为各取所需。何澄应该也想到了这点。但大哥不会答应。一来他爱面子,有种不想输给我的心态,二来他也怕市场态度。假如市场对回购行为的解读不利程记,股价还会下跌。”
“程记跟双程记现在不同赛道,他还忌惮你什么?”
“在那种家庭长大,很难不养成猜疑的个性。他总疑心我在背后搞鬼,因为港媒唱衰程记的其中一个内容,就是当年他们投资失误,将资源倾斜给双程记竞争对手,遏制了双程记发展。大哥这人不笨,只是为人固执,无法接受失败,更无法接受比我失败。过去几年香港经济复苏,他急于翻身扩张,资金链相当紧张。财经版点评给他留几分薄面,娱乐版直接将他跟何澄比作纣王妲己。”
程一清愤恨不已,并非替程季康,而是替何澄。男人的失败又与身边人何干?何澄在长风地产已证明了她的实力。在她看来,何澄那些前同行不过眼红她的新生活,想将她拉回他们的水平线罢了。她问程季泽:“你爹地那边呢?”
“他身体不好,手术后已经不怎么管事了。现在他觉得,亲妈信不过,年轻老婆信不过,对程季康跟我更有防备之心,只是人老体弱,无法斗争罢了。跟他说什么都没用。”
街头四处挂上奥运五环旗,因四年后便是北京奥运,国人这次热情更盛。街头小店店主守着电视机,里面传出各类赛前分析、运动员采访、历届奥运回顾,声音交错,好不热闹,程一清听着这声音,更觉心烦。车厢内冷气开放,但她前额仍细细地出了汗。程季泽见她这模样,下车到附近便利店给她买水。店家一转身去拿水,老板娘不喜看体育,随手换台,电视上预报热带气旋正在海上形成,预计登录广东湛江。程季泽握一瓶娃哈哈纯净水,手指捏在瓶身上王力宏头像上,回到车里,递给程一清。
程一清喝了一口,忽然问:“你刚才说,可以释放重大利好消息,拉高股价?”
“是。”
“如果我们对外宣布双程记的好消息,是否也有利程记?”程一清抓住程季泽手臂,捏得他生痛,“自动化生产线,难道不是好消息吗?如果这还不够好,那我们跟程记合作做点什么——”
“阿清,你听我讲。”程季泽很轻地拨开她的手,“现在不是我不愿帮忙,是大哥有心结,我到底是程家人,一定会想办法。我会跟何澄联系,跟她商量,劝说大哥接受我们这个方案。在他接受我们方案之前,要帮程记,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我们安心将双程记做好。今年自动化生产线落地,我们投入大量营销资源,月饼季又是兵家必争的一役,我们不能分神。”
程季泽说得在理。程一清默默垂下脑袋,看着自己一双手。她无法左右他人命运,只能靠这一双手,做好自己份内事。
第98章 【5-19】程记危机(下)
对这次月饼制作,程一清志在必得。过去,双程记糕饼零食化后,虽也行销至全国各地,但难以走出南方。产能上来后,程一清的野心也被放大。
四年前,她为双程记设计了两款月饼,花好月圆跟万里清辉。过去几年,双程记每到月饼季,都会围绕这两款礼盒做改良。这次她在产品上做加法,将月饼制作成玉兔模样,月饼皮以米粉制作,小小一枚在手掌心中,晶莹如玉。馅料用玫瑰豆沙、奶黄流心、桂花乌龙,满足年轻人贪新鲜的口感,更重要的是,能够打通东西南北不同国人口味。
产品,她不担心。只因她经营广州程记时,有充分空间研究口味,早已调配研制出最佳口感。现在交由双程记来做,只是换汤不换药。
要吸引目光,还是要靠包装。
她在包装上做减法,不再做高成本礼盒,压缩包装成本,只在设计上花心思。
盒子依然由陈夕裴设计,非常亮眼。配合全国广告投放,很快打出了名堂。
程一清出差上海,在街头见到爱精致的当地人从商店里走出来,提着一袋精美包装的双程记月饼时,不禁驻足凝视。陈夕裴在她身旁,推了推她肩膀:“怎么?感慨万千?”程一清笑:“简直老怀安慰。”
陈夕裴这几年闯出名头,设计工作室也已搬到上海,在东平路租了个地方,人在楼上住,一楼有个开放空间,用作展览。程一清到上海出差,陈夕裴约她到工作室喝咖啡,她哥陈生也在,痛心疾首,说搞了半天,妹妹还是跑到上海了,还跟一个中荷混血拍拖。程一清开他玩笑,说他自己也搬过来不就好了。陈夕裴抚掌大笑:“我哥不像我这半个北方人,他一口粤式普通话,怎能离开珠三角生存?”
程一清这次来,是为了跟陈夕裴谈以后的设计合同。她现在不再是街坊小店的靓妹了,也去过国外,看过一些最新设计,回头再看陈夕裴的中式设计,仍然觉得很好。她说:“想当初我只是觉得你画的东西好看,同时也想填了你哥那笔债。”陈夕裴说:“想当初我一个客人、一张订单也没有,还好有个傻瓜坚持要用我。”两个女孩子虽起点不同,沿着各自路途往上攀爬,此时顶峰相见,彼此相视一笑。
二人坐窗边往外看,这条短短的路上记载了多少民国历史,留下多少老洋房。日光撒下来,映在上海音乐学院附中校门上,映在民国权贵宋美龄、宋子文的旧宅上,后者现在已改建为酒吧。此时是傍晚,酒吧内外一片安静,穿着老头衫的当地人提着塑料袋,里面装着刚买的水果,神态悠闲。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看书看累了就去欣赏音乐美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