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虞走到门口,毫不意外里里外外都被言则带人把守着,公主府的人除了那个女官被阿姑看着,其他一个都未看到。
“留下几个人就行了,外边还有一大堆客人在,不能主子管事一起不见,该有人起疑了。言则你去外边应付着,若有人问起,就说我身体有些不舒服,言十安看我来了。”
言则应是,眼下公主已经是自己人了,就算她带来的人里有吃里扒外的,有万姑姑在,公子和时姑娘也吃不了亏。
“阿姑,煮些茶来。还有这位姑姑,来替你家公主收拾收拾。”
女官早就担心得不得了,得着这话快步进屋,见到公主的模样忙帮着擦拭。
净了脸,没了一脸浓妆支撑的清欢少了那股张狂不可一世的劲头,看起来要小了好几岁,她不习惯的摸摸脸,自嘲道:“这张脸太好欺负了,就算在公主府我也是要扮上的。”
“很快就不用了。”
只听着这话清欢就觉得雀跃,她对女官道:“姑姑,这是我阿弟。”
女官刚才离着近,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二话不说跪下行了大礼。
言十安受了礼后让她起身:“这些年多得你照顾阿姐。”
“这是奴的份内事。”
清欢道:“她是良姑姑,母后的身边人,为了我一直未嫁。要不是有姑姑在,我怕是都长不大。”
良姑姑红了眼眶:“以后,公主总算是不用一个人撑着了。”
第213章 清欢诉说
清欢一脸的笑意根本下不去,看阿弟一眼,再看一眼。
那种欢喜,那种疑似梦中的不可置信,让言十安几度想开口说正事都没张得开嘴,反倒是心底的欢喜也被她给带了出来。
时不虞做了这个破坏气氛的坏人:“你当时年纪不大,怎么知道先皇死得蹊跷?”
“一开始我并未疑心过谁,只觉得天都塌了,哪里会无缘无故去疑心父皇的死因。”
清欢知道这事对他们肯定是要紧的,收敛起杂七杂八的心思,认真说着自己知道的所有。
“他并不讨人嫌,每次进宫都会给我和计瑶带些宫外才有的小玩意。父皇和他关系也不错,只要他进宫,多半会留他一起用饭,有时还会一起喝上一杯。他不弄权,父皇还常会念叨他不上进。后来父皇没了,他排行仅次于父皇,顺理成章成了新君。我每天就是哭,对谁都没好脸色,还曾跑到丽妃面前大闹过。”
清欢面露赧然,看阿弟一眼继续道:“可悲伤不会月月年年,随着时间过去,当那个人消失一段时间,当身边再无人提及,自然而然的难过就一天比一天少,我才渐渐关注到身边的事。于是我发现,我身边多了许多生面孔宫女和内侍,只要我走出自己的宫殿,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和谁多说了一句话,都会被人送出去。我使了些法子知道了他们是皇帝的人,就算那时我都没多想,只以为他是担心我。”
清欢面露自嘲:“有一天我记起来,不久前我病了一场,父皇为哄我开心,曾带我躲开其他人去一处宫殿做纸鸢,他说以前曾经做过。后来他真的做了个大纸鸢出来,只是不知为何飞不起来,就把纸鸢藏在了那里。他和我约定谁都不告诉,是只有我们父女知道的秘密。”
说到这里,清欢笑得开心,就好像回到了那个什么都不懂,但是被如此宠爱着的场景。
“我撇开所有人,偷偷去找到纸鸢带回宫中。当天下午我就没起得来床,每天喝很多药,少有清醒的时候。他们说我病了,只有良姑姑告诉我,我没病,是有人在害我。好像就是从那天开始,我突然就开了窍,知道怎么在皇室生存了,在他来看我的时候,我抱着他说,有人给我下药,想要我的命,我要和他住,除了他宫里其他人我都不信。”
时不虞扬眉,用信任来打败坑害,这招不错。
“他真就把我带回了他的寝宫,让我在那里待了半月,赶我我就躺下,说这里疼那里疼,就是赖着不走。他大概是看我确实傻得很,对他没有任何威胁,让人把我抬了回去,并且自此之后对我比对计瑶亲近许多。”
万霞进来,往每个人面前放了一盏热气腾腾的茶。
清欢看着那袅袅上升的雾气,继续道:“回去后,我发现除了原本宫里伺候我的那些人,之前多出来的生面孔全不见了,又新添了一批。过了一段时间,我的人才打听到,那些人全死了,还有我去找纸鸢的那个宫殿里,所有人也都死了,那个纸鸢我再没见过。直到这时,我才开始生疑。我偷偷去拿纸鸢,回来就被人下药,派过来的人全死了,那个宫殿的人也都死了,在皇宫中能做到这些的,只有一个人。从那之后,我仗着年纪小常去他跟前讨巧卖乖,和他亲近,并且从此之后不再提及父皇,让所有人以为他对我宠爱有加。
“时间久了,他大概以为我真忘了父皇,又或者是已经坐稳了皇位,不再那般顾忌,我看到了他对父皇的诸多不敬,他会将父皇的心爱之物毁坏,还曾看到……在父皇忌日那天祭拜过后,他将父皇的灵位扔进恭桶,之后往里撒尿!”
无论过去多久,只要想起此事清欢就恨极:“父皇和他曾经也算兄友弟恭,无仇无怨,他怎敢如此对父皇!越是知道的多了,我便越是留意,越是留意,便越疑心,他为何如此恨父皇?巧的是,他恨的这个人在壮年时突然驾崩,我无法不去想,这是不是和他有关。可这些事,他又怎会留下明明白白的证据,我便只能日复一日的想,日复一日的疑心,不得安宁。”
清欢看向阿弟:“甚至直到今天,我才确定我对他的怀疑不是我多心。”
“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你还能始终为着这一点怀疑坚持至今,这已经非常了不起。”时不虞朝她举了举茶盏:“换成其他人,恐怕早就被他给予的那点温情蒙蔽,去做一个懂事听话的公主。”
“就像计瑶那样?”清欢冷笑:“她是长公主,得了父皇最多宠爱,还曾因为父皇对我好和我过不去。我不喜欢她,可父皇过世后,和我关系最亲近的就只有她了,我曾找过她,你猜怎么着?她根本不见我,还派人转告我,如今正是敏感的时候,我们要避嫌,不能让新君多想。比我养的火耳都懂事,听话。”
很会骂,时不虞颇为赞同的点头,又问:“你和她决裂,是曾经和她说过什么?后来顾忌她,也是因为这事留了话柄在她那?”
这脑子是真好用,清欢心想,每一句话都问在点上,而且无论她说什么,对方都不曾被她带偏。
“我曾忍着恶心找过她,说想学着永亲王那样,将父皇的灵位请到我的公主府来,我也可以专为父亲辟出一个灵堂。我担心一个人份量不够,我们一起开口,说不定就成了呢?你猜她怎么说?她说:这么做必会惹得皇上不高兴,何必多此一举!”
清欢想起那副嘴脸就生气,声音都大了:“那是我们的父亲,她说这事是多此一举!”
时不虞追问:“你透露什么了?”
“我说她怎么忍心让父皇死得不明不白,死后还要被人欺辱!当时也是气急了,换在平时脑子清醒的时候一定不会说这话。不过她也不敢告状就是,她敢去告状,我就敢把这盆水泼她身上。”
时不虞点点头,虽然冲动了,但是计瑶确实不敢做什么,就像清欢捏着鼻子也得认,她们是亲姐妹,有些事上就是一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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