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隆和笑了:“你是大夫,却不习惯照顾病人?”
觅瑜生起几分窘迫。这个借口找得的确很勉强,但同时她也有几分高兴,因为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称呼她为大夫,让她觉得自己的医术得到了肯定。
她一时忘情,说出来的话也忘了分寸:“我才出诊不久,殿下是我的第一个病人,自然——”然后才意识到这话代表着什么,连忙把嘴闭上,不再开口。
糟糕,她怎么把实话说出来了?但凡病患,都不希望自己遇到的大夫是新手,还是新手的新手……他不会发怒怪罪她吧?
万幸,奇王殿下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沉下脸色,而是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道:“我是你的第一个病人?”
她小心观察了一下他的神情,确认他没有丝毫的不满之后,才点点头。
盛隆和笑意加深:“那真是荣幸之至。小瑜儿大夫,你的医术很好。”
觅瑜一呆,想不到他会夸赞她的医术,心间陡然绽开一朵烟花,脸上也漫出一丝嫣然的笑意,差点弄错了换药的步骤:“殿下、殿下谬赞……”
得来他吃痛的一声闷哼:“你轻点,碰到我伤口了。”
她吓了一跳,连忙停下手道歉:“对不起殿下!我——”
他倏然展开一个笑容:“我骗你的。”
她:“……”
觅瑜有些生气,但又不能生气,只能垂下头,不出声地给他上药。
“你生气了?”
她没说话,默认了这声询问。
盛隆和没有向她道歉,觅瑜能理解他的态度,他是天潢贵胄,哪怕当真惹恼了她、做得过分了,也不用道歉,因为他天生比她尊贵。
但理解不代表同意,她虽然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小丫头,生气的权利也还是有的,所以她加快了手下的动作,准备等一换好药就离开。
偏偏他又在这时出声:“你的药罐子要倒了。”还加了一句,“这次没骗你。”
她呆了一呆,有些迟疑地转过身,果然看见药罐在案边摇摇欲坠,正欲伸手去接,不想盛隆和的行动比她快过一步——
桃米稳住了药罐。
“别担心,觅瑜姐姐。”小道童露出一个等待夸奖的笑容,“有我在呢。”
觅瑜舒了口气,也跟着一笑:“多谢你,桃米。”刚才奇王和她一番东拉西扯,她都忘了房间里还有桃米在。
盛隆和看起来也像是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缓缓隐了笑,瞥了桃米一眼,收回手,继续枕着头。
山中岁月长,相处得久了,觅瑜对奇王的态度逐渐熟稔,不再像开始时那样畏首畏尾。
这里头也有着她的一些心思。
听闻太子之事时,她只觉得震撼、深宫可怕,初初遇见奇王,她也只把他视为太子的另一面,毕竟他就是太子,太子就是他,这世上从来不曾存在什么奇王。
直到那一天,他在她的手心里缓缓写下“瞻”字,她的想法才产生了一点转变。
盛瞻和,太子的名讳;盛隆和,奇王的名讳。
但凡是念过几本书的,都能品味出其中意味。
——隆为盛,和为瞻;盛隆和之名以盛瞻和为基,盛隆和就是盛瞻和。
没有奇王,也没有盛隆和,只有太子与盛瞻和。
娘亲说,太子殿下深不可测,使人不敢生出轻慢之心,无愧于东宫之主。
可奇王虽然也有一点捉摸不透,叫她常常弄不明白他的心思,但他会时时刻刻地笑着,不那么高高在上……与娘亲口中的太子殿下大相径庭。
臆症,当真能把一个人,变成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吗?
觅瑜不知晓。
但在不知不觉间,她更愿意把他当奇王看,当盛隆和看,不去想他的另外一重身份,另外一个名字。
哪怕他的真实身份是太子,他的真名是盛瞻和。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也许是同情他……同情太子,同情故去的十皇子……
总之,在清白观中,在他养伤的小筑中,在她面前,他就是奇王,就是盛隆和,就是单纯的他。
在这样的想法下,觅瑜对奇王的态度亲近了不少,比起王爷与民女、病患与大夫,双方的关系更接近于朋友,才认识不久、正在慢慢熟悉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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