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妙真人在当年的一席话使他成为太子,从此尊荣无极,却也要了他弟弟的性命,教他们兄弟二人阴阳相隔,最终使他生出臆想,身患臆症,至今未愈。
面对这样的一个人,无论是愤怒、害怕、恐惧、仇恨,抑或是敬而远之、避如水火,都是正常的反应,她都能理解。
偏偏盛瞻和不一样。
在面对神妙真人时,他表现得极为云淡风轻,就像在面对一个普通的道士,什么都不曾发生。
他没有因为真人而得到太子之位,他的弟弟也没有因为真人而失去性命。
是由于他的臆症吗?在他看来,他的弟弟还没有死,所以他能用平常心来对待神妙真人?
但是……她总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
当他望着神妙真人离去的背影,整个人静默无言的时候,不知为何,觅瑜的心底窜起一股细细的凉气,沿着她的脊背一路攀升。
她说不出来有哪里不对劲,但就是有一种直觉,觉得很不对劲。
古怪。难以言喻的古怪。
不仅盛瞻和古怪,神妙真人也古怪,为什么要看着她点头说“好”?他又不是他们的长辈,也没有受他们的敬礼,他这是什么意思?
还有圣上与皇后,皇后替子求娶她的理由勉强说得过去,圣上有什么理由答应这门亲事?就为了她的一身医术?
以太子妃之位换一个神思清明的储君,看上去是一笔划算的买卖,但有必要这样做吗?
只需要降下一道圣旨,她就会尽心给太子治病,不必成为什么太子妃,更不要提还有她的娘亲在。
真是太古怪了……
觅瑜觉得自己仿佛被卷入了一个漩涡,莫名的、未知的漩涡。
她的心底隐隐生出不安。
“走吧。”盛瞻和抬手揽了一下她的肩,“我们回去。”
觅瑜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后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不由一愣,接着心中就是一暖。
在宫道上这般亲密举止是不合礼数的,哪怕他们是夫妻,哪怕这个举止算不得多少亲密,他也不该这么做。
他又不像是喜欢在光天化日之下亲近人的性子,所以……他这是在安慰她吗?他看出了她的不安?
不管这是不是她的多想,觅瑜都承认,她被他的这个举动安慰到了。
她收起那些虚无缥缈的想法,垂首漾出一抹笑影,应声:“是。”
……
东宫。
常熙堂。
两人在主位上坐下,掌殿左右典司听命入内,恭敬地行礼问安。
盛瞻和简单地朝觅瑜介绍:“这是专管宫内事务的典司,从今日起,她们就跟随在你身旁,辅佐你处理事务。往后你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问她们。”
觅瑜明白,这是准备把东宫的管理大权交给她,这也是她身为太子妃需要尽到的责任。
她免了两位典司的礼,不动声色地打量,见她们低眉垂首、恭敬十足,心里头稍稍松了口气。
赵家人口简单,规矩也不大,祝晴很少把管家的事放在心上,连带着她这个女儿也没有多少经验,直到圣上的一道赐婚圣旨下来,方意识到不好。
若让她这样子嫁进东宫,得闹出多少笑话?说不准还会发生奴大欺主的事。宫廷最重规矩,闹出笑话万万不可,受到委屈更是万万不行。
是以,觅瑜必须要在嫁进东宫前学会管家,并且是管一个大家。
幸而在那之前,她的爹娘以为她要嫁进汝南郡王府当郡王妃,同样需要管家,已经开始慢慢教她。
太子妃虽然比郡王妃高出几个等级,但本质是一样的,不过是多学点手腕、多积累点心思。
问题在于,这些手腕和心思祝晴都不会,她管了赵府二十来年,遇到的最大麻烦也就一宗玉台失窃案,还是赵得援自己破的案。
东宫要怎么管,该怎么管,祝晴两眼一抹黑,根本无从教导女儿。
最后还是皇后帮了忙,把长春殿的掌殿典司派去教导觅瑜,教了两个多月,终于使她稍微有了点底,不再茫然懵懂、一窍不通。
当觅瑜用典司教导的说辞询问二女时,心里不禁对皇后升起了浓浓的感激之情,想着,她是积了多少德,才能遇见这样一位贴心关怀的婆母?
而当盛瞻和在旁边时不时地出声,看似询问二女,实则补全她话中的错漏时,她更是深深后悔当日的逃婚之举,暗骂自己不知好歹,险些错过这样一门完满的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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