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守文道:“草民与宋夫人自小相识,知晓宋夫人左手无名指较食指略短,不似常人无名指略长,然而那具遗体却是左手无名指略长,因此草民可以肯定,她不是宋夫人!”
觅瑜精神一振。
同样的话,盛瞻和在昨天晚上也对她说过,但那时的她不敢相信,怀疑这是许太师在悲痛之下生出的臆想,直到听闻高守文此言,她才相信这是真的。
盛瞻和却表现得像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道:“此话当真?”
高守文道:“千真万确!”
盛瞻和道:“宋夫人是许太师之女,嫁给宋编修三载有余,若遗体果真有异,为何许太师没有发现,宋编修没有发现,独独只有你发现了?”
这话提醒了觅瑜,许太师自不必说,定是盛瞻和拿来诈高守文的;那位宋编修就有点奇怪了,为什么没有发现妻子的遗体不对劲?是疏忽大意,还是单纯的不在乎?又或者另有玄机?
再看高守文,他的额头死死抵着地面,全身绷紧了,似乎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草民愿以性命担保……请殿下信草民一回!草民恳请殿下!”
盛瞻和静静地瞧着他,忽然道:“昔年你与十弟相交,曾言,世事如烟,人生幻梦,不必为此争什么、求什么。如今,你却为何为了他人求孤?”
觅瑜一怔。
高守文缓缓抬首,这一刻的他看起来像经历了许多风霜的沧桑老者,而非不经世事的豪门公子:“回禀殿下,草民纵在幻梦中,也愿意……做一个惜花人。”
案件终于有了新的定论。
——宋夫人没有遇害,有人用了移花接木之法,将其掳走调换。
问题在于,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为什么要陷害高守文?
盛瞻和就此询问高守文,得来后者的苦笑回答:“草民不过一介纨绔,不曾挡着他人的路,会有谁想要陷害草民呢?即使成功陷害,又有什么用呢?”
盛瞻和道:“陷害你或许没用,陷害宁国公府却未必。”
高守文一愣:“这……草民虽然顶着国公公子的名头,实则不过一介草包,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远不及草民的长姐和两位长兄,与其陷害草民……”
他的话渐渐止住。
盛瞻和替他把话说完:“宁国公教导有方,膝下一女三子,除幼子外皆高中进士,长女任职幽州同知,长子任职两道驿丞,次子任职安州通判。”
“唯独幼子不思上进,既无功名在身,也无实业而立。”
“高小公子,你觉得,如果有人要对付宁国公府,会选择谁下手?”
高守文被重新关押回了刑部大牢。
觅瑜坐在回往东宫的马车里,小心翼翼地盯着盛瞻和看,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又过了一会儿,继续盯着他看。
当她第三次这么做时,盛瞻和的目光与她的对上了。
他微微一笑,询问:“怎么了?出了刑部后就这么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把高守文关回大牢?明明我已经认同了他的话,相信他不是凶手。”
觅瑜已经习惯了被他抓包,只不自在了片刻,就恢复了原状,摇摇头,回答:“没有,纱儿知道,瞻郎这么做,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让幕后凶手生出警觉。”
“不过,瞻郎为何不交代梅尚书一声,高小公子是清白的呢?”
盛瞻和道:“有的时候,不交代就是交代。”
觅瑜似懂非懂。
他进一步解释:“在我去刑部之前,高守文虽没有被释放,但也没有镣铐加身,说明在梅丘原的心里,他不是凶手。”
“我此行提审高守文,审完后什么也不说,便是意在让梅丘原维持原样,我来之前是什么样,来之后还是什么样。”
觅瑜逐渐明白了:“瞻郎的意思是,此举已经向梅尚书表明,高小公子不是凶手?”
盛瞻和微笑颔首。
觅瑜下意识露出一个笑,兴奋于能跟上他的思路。
片刻后,她又收敛了笑容,有些局促地道:“我、纱儿愚钝,需要瞻郎这般解惑,还望瞻郎……”
盛瞻和伸过来的手阻止了她的话。
宽大的手掌包裹住柔嫩的纤手,传递来一阵暖意:“你从前不接触这些,不懂很正常,没关系,往后我会慢慢教你。”
觅瑜心旌一动。
她仰首看向他,对上他平静温和的目光,一瞬间想到了太乙山中常青不化的松林,明月在林间升起,洒下一片清辉。
“瞻郎……”她喃喃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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