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虹便将头后扭,从阿望背上衔起一枝尚带晨露的桂花。
放在了窗棂。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甚至都看不出它们不是一类猛兽!
宣榕:“…………”
她沉默片刻,终是没忍住笑了起来,拾起花道:“谢谢你们的花。有用早膳吗?”
三只叠在一起,歪着头看她。
宣榕换了个说法:“早上有吃东西吗?”
这次阿望应是听懂了,呜呜地摇了摇头。
宣榕便道:“可以去找那位穿着靛青衣服,佩着长直刀,话少一点的侍卫哥哥,让他给你们准备吃的。”
容渡话少心细,生活琐事、银两开支都是他来操持。
说着,她将手中书和花都暂搁一旁,扯张纸,提笔写了“顾其食饲”四字,叠了两叠,走到窗前,正愁着给哪一只比较好,阿望就自告奋勇地仰起头,小心翼翼叼过纸页一角。
然后又低低嗷呜了声,兴高采烈带着同伴走了。
宣榕看那雪白的影子欢快跑下楼,才找了个白玉瓷瓶,舀水,将桂枝插了进去。
满室芬芳。
*
宣榕是午时左右,去找宋桑的。
人在晚间易情绪起伏,她很少在日落后与人议事。
更何况,遇到悲伤事,看阳光明媚,也比见满园昏暗要好吧?
她是这样想的。
但看到在眼前嚎啕大哭的女子,宣榕还是有一瞬间的恍惚。
邱明大师说她性子柔善敏感,在红尘里滚滚,多看些生老病死,把心磨得粗粝些,会有好处。
可真正感同身受时,会发现,原来很多痛楚并不会随着时间流逝湮没。
反而愈刻愈深,在重见天
日时达到顶峰。
宋桑哭了很久,方才哽咽道:“民妇多谢昭平郡主为我夫君,沉冤昭雪。”
宣榕顿了顿:“你为何认为我是昭平郡主?”
宋桑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郡主额间有朱砂痣,形似观音。所以,近几年来京中观音妆风靡一时,也流传出京,民妇家乡里还会给女童点朱砂以示祈福……”
她低下头:“喜欢观音妆的女郎多,本来没敢往那方向想,可是,这世上,恐怕很少有贵人,肯愿意停下脚步,听我这么一个滑稽的女人……胡说八道吧……”
宣榕轻轻道:“不滑稽,也没有胡说八道。这一路,你都做得很好。”
她语气温和包容,这让宋桑像是下了什么决定,忽然跪地道:
“郡主,这一桩旧事让您费心,无以为报,唯有我这孩子还算机敏,就算不能跟在您身边,能跟着任何一位大人,为您鞍前马后做点事……”
宣榕哭笑不得打断她:“好好一个孩子,送来当仆从做什么?他可以去望都,入个学堂,像他父亲一样走仕途。”
宋桑愣了愣:“他可以吗?”
“当然可以。”宣榕将她扶起,实话实说,“蜀中偏僻阻塞,历来不适合读书人,你夫君能中举,已是聪敏勤恳,家风如此,孩子也不会差。”
她很认真注视着宋桑:“但是宋夫人,你只想着送孩子远走高飞,没想过自己离开蜀中吗?”
宋桑怔住了。
宣榕很温和地点破她:“蜀锦制式复杂,你能凭借织布供养一家人,说明心灵手巧;九年未忘夫郎,远上千里寻他,说明你有担当和胆识。你这样一个人,可以在任何地方都过得很好,你为什么不去望都闯一闯——带上你的儿子呢?”
宋桑活了三十二年,不是没听过人夸她。
但都是说她侍奉姑婆尽心,说她家务干得勤快。
她一直以为自己懦弱无能,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属于男人的“胆识”二字,会落到自己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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